情窦初开(五)(1 / 2)
千晛还未及在明月楼里喘匀气, 便听见凤凰于楼外大喊:麒麟大人,寒潭出事了!
捧着蜂蜜坛子的手一沉, 脸上顿时无了喜色。
此时的寒潭边上正是一派热闹之景, 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有的穿着蓬莱仙岛的衣袍,有的穿着招摇山的衣袍,他们像一道墙似的把寒潭的入口和出口堵住。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正在与人争执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安与昭瑶。
昭瑶气鼓鼓地拉着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 一边抹眼泪一边哭:“伯父, 你别听她胡说,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 她又拽了拽另外一名华袍男子的衣服, 撒娇道:“爹!”
这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蓬莱仙岛的岛主东王公,而华袍男子则是招摇山的宫主昭泽灵君。他们二人携几位山门弟子于此日前来探望儿女,没想到竟生出眼下这种事端。
昭泽灵君捧着女儿的手, 一阵宽慰:“瑶瑶听话, 不要闹,白泽大人还在一旁瞧着, 莫惹了笑话。乖一些,爹定帮你将此事问个水落石出,不让你受委屈。”
东王公闻此,也是赶忙道:“对, 贤侄女莫着急,伯父一定叫召儿把此事给你说个明明白白。”
此时管事的白泽正坐在一棵大树上,皱着眉看着此番场景。要他说,该来的迟早要来,清官难断家务事,眼下这事,他可管不了。
而天安正势单力薄地站在司召和沈虞身边,面不改色却内心慌乱地在思考该如何是好。
从刚刚几人的争执中与她片刻前的所见中,她大抵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蓬莱与招摇是仙门世交,故两仙门的门主自小便为一双儿女订了娃娃亲,但是司召幼时体弱,并未于蓬莱修炼,而是送去了南极仙翁座下。正是在那处,他结识了蓬莱仙岛的世仇天虞山的少主沈虞。二人竹马成双,倒没有昭瑶什么事,但是怎奈须弥山历练一行,叫三人聚到了一块儿。
原本昭瑶并不知晓司召同她有娃娃亲,也就没过多在意,可得到父亲修书后,她便过分在意起她这个“未婚夫君”来,以至于司召与沈虞单独碰面,接触亲密一事被她撞了个正着。
天安揉着眉心想,也被她撞了个正着。
真是好巧不巧。
她都没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来,就陷入了眼下这场口舌之争。
“小丫头,刚刚你也瞧见了,你给老夫说实话,昭瑶所言可是句句属实?”天安正出神,便见东王公突然站到她身边悄声说起话来,“小丫头,你尽管说就是,老夫不会怪你的。”
“爹,此事是我们三座仙门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还请您不要将她卷进这件事。”
天安正准备开口,便见司召将她往后拉了一步,抱拳上山,恭敬谦卑地看着东王公,不容转圜地开口道。
东王公一瞬间有点被自家儿子的眼神吓到,他恍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不像自己那温润如玉的孩子,反而有些像极了他身后之人,天虞少主沈虞的脾气,于是当场挥袖大怒:“长辈说话,你给我少插嘴。”
“你这丫头,且如实回答老夫刚才的话!”
天安挑着眉梢不耐烦地看着眼前发怒的人,心中不满,任你东王公在各大仙门如何了得,还没有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她抬起眸子盯着眼前白发苍苍的前辈,面不改色地镇静开口:“岛主,我方才说了,我路过此处时,只看到司召大哥和沈虞大哥站在潭边聊天,所以昭瑶所言,不实。”
“怎么可能!”昭瑶气得当场挥袖,拽着东王公吵吵嚷嚷,“你少替他们两人遮遮掩掩,当初我爹爹截住了那只信鸽,我瞧着
内容就觉得苗头不对,眼下,他沈虞竟然还扮作蓬莱弟子进来与司召碰面,还私自相约于寒潭边,你当我昭瑶活了这么久,白长了一双眼睛吗?”
“昭瑶!”东王公立即出声喝住对方,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他拧着眉,看着围观的众人,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经扫地殆尽,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昭瑶口中之徒,于是他还是选择温言细语地开口询问,“召儿啊,你且跟为父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让昭瑶这丫头误会了,我知道虽然天虞与我蓬莱不合,但你和虞儿还是很好的朋友,你且放开了说,叫大伙儿听听,省去这场误会,莫叫人看了笑话。”
司召跟沈虞站在一处,仍旧不卑不亢:“爹,若你当真要听,便回去,我完整地讲与你听,不必于此为谁争一个公道。”
这话是明目张胆地说给昭瑶听的。
昭瑶一听,当即就扯着嗓子吼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召抬头看了一眼昭瑶,沉默着没答话,而是望向东王公。
东王公一时惊住,隐隐觉得自己的预感可能是真的,当即招手,预备离开。然而下一秒,就听昭泽灵君沉着脸慢腾腾地走出来:“东王公这是何意?”
“当初婚约难不成是作废了不成?”昭泽灵君指着司召与沈虞,“何不摊开了说,蓬莱少主和天虞少主?让大伙儿都明白你蓬莱仙岛是多么背信弃义之徒。”
“昭泽灵君误会了,”一直未做声的沈虞这才淡然开口,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行礼,仍是那派对谁都冷眼相看的模样,“沈虞已被逐出天虞山,与天虞再无任何瓜葛,所以眼下之事,仅是我个人的事。”
众人一听,皆震惊不已。沈虞又不是什么门徒,而是他天虞山的少主,哪有被逐出山门一说。
昭泽灵君不信,慌忙抓起沈虞的左手,撩起他的衣袖,一望,顿时惊得往后退了半步,仙门印迹竟然真的除了。
东王公和昭瑶也是双双吓了一跳,尤其是昭瑶,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沈虞:“为什么?除了印迹,你便不是仙门中人了……”
“为什么?”
“为了你今日所要寻得答案之事,”沈虞盯着昭瑶,“为了上次我重伤后,你们阴险截住甩到天虞山门主身前的那封信。”
那封信?
天安猛地想起之前不小心看到的场景,是绑在鸽子脚上被千晛姐姐截住后,又送还给司召大哥的那封信吗?
天安看着沈虞的脸色,大抵知道了信中所写内容。所以……这也是千晛姐姐为何放那只鸽子走的原因?
千晛姐姐早就知道两人的事?
“那我……我也没想逼你离开仙门……”昭瑶被沈虞盯得心慌,“是你自己要离开的。”
“是我自己要离开的。”沈虞道。
“放肆!沈虞,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些什么!”昭泽灵君意识到沈虞被逐出仙门这件事千真万确假不了,当即换了一副姿态,横眉冷对地看着沈虞,“你且速速离开须弥山,莫要打扰了我们两家的私事。”
他相信,此时此刻,东王公会没有任何顾忌地站在招摇一方,遵守旧时婚约。因为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已经不再是天虞山的少主。
“昭泽灵君,沈虞来看望我,也是我俩之间的私事,与你无关。”司召看了眼昭泽灵君,当即阴沉着眼眸道。
“召儿,反了你了,怎么跟灵君说话的!”东王公闻言,掌中当即祭出捆仙绳,“还不快跟为父离开此处,同瑶瑶把话说清。”
司召皱着眉,捏着拳头,刚要出手反抗,却见赤冰两只小狐狸先一步于空中咬住了捆仙绳。
“东王公,不好意思,天安觉得今时今日您不能擅动司召大哥。”天安一挥手,趁着东王公疏忽,把捆仙绳抢了过来,笑道,“哎,东王公别动怒别动怒,我这是为了你好啊,你看,你若是把司召大哥逼急了,两人动起手来,可坏了须弥山的规矩。”
“白泽大人,您说是不是啊?”天安抬头,冲着树梢上的人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忆起还有这样一个一直在看戏的人。
白泽眯着眼看了天安一眼,不得不开口大声道:“须弥山的规矩,不许私下斗殴。”
“老夫一个做爹的教训儿子都不成!”东王公反驳道。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天安点头微笑,“不过在须弥山嘛,你得先是人,才是别人的爹。”
“你什么意思!你胆敢骂老夫不是人!”东王公当场怒极,抬手就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司召立即挡在天安前面,挨了相当强劲的一巴掌。
“召儿?召儿你没事吧!”
东王公一掌打得司召当场吐血,他慌忙上前扶,却被沈虞猛地一下推开。沈虞从头到位都是带了怒气的,他恨恨地看着东王公,直接而冷酷地说了一句“滚开”。
“司召大哥!”天安和昭瑶也是赶紧上来扶,可是司召按住了天安的肩膀,却推开了昭瑶的手,昭瑶当即落空,伸出一双手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尴尴尬尬地不停往后退,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昭泽灵君见自家女儿哭泣,当场火冒三丈:“你们两个狗东西,还要不要脸了!啊?你瞧瞧仙门之中哪有像你们这样的!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昭泽灵君!”东王公气得发抖。
“你又算什么狗东西,别搁这儿倚老卖老,你敢再说一句话试试,”天安气得同时骂道,“你们招摇山有几个能打的,靠着玉石献宝讨要的一些仙门法术!又靠着嫁女儿来勾搭蓬莱仙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昭泽灵君气得动手,“今天就由本灵君来教你怎么做人!”
“爹,住手!住手!不要打!”昭瑶拽着昭泽灵君的手,一边哭一边喊,“不要打。”
整个寒潭嘈杂不已。
一个个剑拔弩张,气喘吁吁。
“闹够了没有,要闹到什么时候!”东王公痛惜地跺着脚,“召儿!为父求你了,能不能别闹了!”
“为父求你了,别跟沈虞混在一起,你修你的神仙道,他过的他的独木桥,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东王公说着,竟当场抚起泪来。
众人便一动不敢动了。
啊,对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拿捏着孩子的孝心与不忍,逼他们往自己觉得正确的道路上走。而后又苦口婆心地说:世人皆如此。
若你不是如此,便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你就是十恶不赦!你就活该背负爹娘的愧疚难过地活一辈子!
所以,这些修仙之人与凡人有何不同?大家不都是抱着成见苟活。
“爹,”司召皱着眉,颤抖着开口,“能不能别逼我?我不想按着你的路走,不想历练完便接任蓬莱仙岛的岛主之位,我想按着我自己的路走。”
“你简直是!简直是!”
这么坦荡荡的宣誓,简直就是忘本诛心!东王公气得当场甩出桃花剑:“这历练便到此为止,须弥山教不好你,为父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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