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商(五)(1 / 2)
不过也只能哭那么片刻, 因为下一秒, 满身负箭的阎王就朝她扑过来。
千晛挡在天安前面接了一招, 可是转头就得应付同样朝她攻来的司法天神,分身乏力, 她只好提醒天安,当心一点。
应当没关系。
对付阎王,拥有寒魄珠护体的天安应该不成问题。
天安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和菩提子从小共同修炼长大,许多心经和招式都差不多, 虽然菩提子后来又学了些冥界的东西, 但是她也学了些妖界的东西。两个人,半斤八两,只要千晛姐姐能打赢司法天神便好。
可事实上, 她却低估了一界之主的威力。
阎王盯着她,眼眶里空荡荡的,完全看不见人。但是凭着气味和声音,他每一次出手几乎都能找到天安的位置。
“小辫子!”天安喊他,看着他如傀儡一般杀人,知道对方的的确确是被伏魔台控制了,可是六界的人被伏魔台控制倒是说得过去, 作为堂堂药师佛座下千万年来难结一颗的菩提子, 怎么能因为来六界走一遭就变得这般模样呢!
天安毫不犹豫地接住阎王用骷髅权杖打在背上的一棒, 忍着从胸腔升上喉咙的一口腥甜, 反手抓住小孩的手腕, 箍着对方的脖子直挺挺地朝地面恶鬼留下的刀山火海中去。
离伏魔台远一点, 离自己所处的地狱近一点,是不是能清醒一些!
阎王赤着双脚,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听到“滋啦”的声音。
脚底被烫得直冒烟,锥心的痛楚在瞬间蔓延全身。
阎王抠着天安的臂膀哭嚷着,小孩子的声音听起来让人不自觉地心软,然而天安还是不松手。
她也没有动用冰狐,她和他承受着一模一样的苦楚。不过这样的烫灼还远远不够。
天安拽着阎王,直接往火海深处,最烫的地方飞去——以往在净琉璃,生了恶念的尊者被外公处罚时,便是被关进一座巨大的火炉,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炉里念经。
小辫子几乎没犯过错,但她却老是犯错。
这种时候,外公总是会罚两个人,说:“等天安心静了,领悟了,菩提子你才能跟着出来。”
这就十分折磨人了。
她是半点都不想领悟,也不想出去。菩提子无奈,只能跟在她后面,把所有的经文念个一千零一遍,嘴皮子都磨破了,她才觉得对方陪着她实在是太可怜,于是耐着性子把那些佛家有云给领悟。
小辫子常抱怨说,他这辈子最心有戚戚又不得不为之的事,就是此事。
既是此事,不妨再回忆回忆。
看看念了千百年遍的佛,是不是自在心中。
天安领着人一落到火海底下,所有火舌就咆哮得朝她们包围过来,肆无忌惮地烧着她们,任凭再强大的灵力拥有者,额头上都会浮起一层虚汗。
“外公说今日再背不出来,就得又多呆九九八十一天啦。”天安看着明明在火里,却突然一下浑身发抖的阎王,立即弯着眉眼,捏着嗓子,像一百来年的小狐狸那般,霸霸道道,见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哎呀,烦死了,这些佛法写得什么空空空,静静静,根本就胡说八道嘛,我不看了!”
她随意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厌烦地砸在地上,“啪”一声,像极了经书落地的声音:“不看啦不看啦,小辫子,你就在这一直陪我吧,别出去了,修什么道成什么佛?”
她嘟囔着,看着自己被尖指甲抓破的手臂,看着嘴唇哆嗦,眉头紧皱的阎王:“你看看呀,本来就不是谁都能成佛的,譬如观音大士积千万年功德涅槃成佛,最后却只成了个观自在菩萨。地藏菩萨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是地狱本来就不会空,他自然也永远成不了……”
“小狐狸!”阎王比现在的天安矮了一大截儿,可忽然一下教训起人来,倒是半点不含糊,“观音大士和地藏菩萨都是为了渡人,你不能这么说的。”
“你坐下。”
阎王明明眼睛看不见人,却还是下意识地盘腿坐下,说:“看着我的眼睛,我好好跟你讲一讲。”
仿佛不是他在唤回过去,而是过去在自动地在唤起他每一节肢体的回忆。
“怎么还不坐下!”阎王皱着眉嚷嚷。
天安便听话地坐在他对面:“烦不烦呀,又讲什么,不想听了。”
“天安。”阎王以一种“怒其不争”的口气喊出她的名字。
天安微微愣神片刻,委屈地开口:“那你说好了,我都听着。”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珠子被人挖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和翻出的红色眼皮,像个血窟窿一般,再也看不见小孩撒娇调皮时的样子。身上大大小小的箭眼,密密麻麻的,像个筛子似的,心脏处还插着一只未拔出的铁箭。脚底又因为她,被灼伤得不像样,全是烂开来的水泡与鲜血。
“天安,你听到了吗?”阎王突然提高声音。
天安吓得一抖:“没,没听到。小辫子再多讲几遍好不好。”
她说完,看着阎王捂着额头长叹一声,盘腿而坐,静闭双目,嘴巴里就不紧不慢地念出来。
随着一遍又一遍的“没听到”与“再多讲几遍”,小孩眉心竟然溢出一道道黑气。
“小辫子!”天安惊喜地喊。
伏魔台控制的无非是人内心最邪恶的一片地方,只要心中无恶无怨,所存俱善,就不会被轻易掌控。
然而,仅仅是开心了片刻,天安便看见阎王眉间的黑气又倒溯回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挥,以为挥手就能让这些腌臜东西散去一样:“小辫子,你怎么了?”
天安着急地开口,为什么会这样。
刚刚不是都快清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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