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夜（1 / 2）

“哎吆！云哥儿，夜里天凉你怎么起身了！”正在院中系彩线挂纸条的翠枝见到起云，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屋中寻了件披风披到起云肩上。

起云抬手拨了拨桂花树上悬挂着的小布偶，无奈道：“翠枝，我不过是偶感风寒，本就不打紧，何况现在都已好全了。”

翠枝啐了一口，“你净胡说，这会子刮夜风，等下老爷见了你衣着单薄，定要拿我问话。”

翠枝是打小就跟在起云身边服侍的，性情是一等一的固执倔强。起云也不愿在这些琐事上与她争辩，便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由着翠枝倒腾自己。

一道闪着隐隐星光的天河陈铺漆黑如墨的天幕上，听院中仆人婢女说，往日分隔一方的牛郎和织女星会在今夜相逢。

起云抬头瞅了半天也没瞅出什么门道。时辰不早了，他趁翠枝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祈福的空当，偷偷溜出院门。

东南角是林府一处偏僻之地，平日里少有人来。何况今日是七夕，院中婢子忙着张灯结彩祈福还愿，奴才们也都寻空子躲懒偷闲去了，此时东南角更是荒芜一人。

起云耳朵贴在厚厚的砖墙上，隐约听到有骏马打响鼻的声音。定是那人来了，起云眼带笑意，卷起繁复的衣袍，踩着砖石手脚并用爬上了数尺高的围墙。

漆黑的夜也遮不住少年的风华绝代，微黄的灯火下，墙头上的起云长眉入鬓，凤眸含笑，吹弹可破的肌肤如莲池新藕，因暗生的情愫而烧红的脸颊如同夕阳下的粉色层云，一团团化在马背上的玄衣少年心中。

“喂，发什么愣！”起云见杨子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凭空生出几分羞恼，二话不说便将从翠枝那儿顺来的鸳鸯布偶砸在杨子端身上。

以杨子端敏捷的身手，那布偶原是砸不中他的。可谁让他神游物外，布偶砸中脑袋后才慌慌张张的接入手中。

“起云，投我以鸳鸯，我该抱之何物才能偿还你的盛情呢？”杨子端剑眉微挑，戏谑的望着起云。

起云抿起嘴角，佯怒道：“一派胡言！”

“怎是胡言？今夜你翻上墙头寻我，我在墙下策马等你，可不是两情相悦吗？”

在说浑话这种事情上起云从来没见过第二人能比得过杨子端，他也常常当着杨子端的面，毫不掩饰的问他是如何修得这比铜墙铁壁还厚的脸皮。

而杨子端的做法如他的言语如出一辙，握着起云的手贴在他脸上，浑笑道：“夫人且先替为夫摸一摸是否真如这城墙一般厚？”

他做这般荒唐之事时翠枝就在不远处，吓得起云好些时日没理他。

起云想起这件事就胸闷气短，他瞪了一眼杨子端，“你来这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昏话，那我便不奉陪了。”语罢，就作势要翻回府内。

杨子端赶忙阻止道：“我闭嘴就是了！你莫生气，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去！”

起云嘴角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随后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有多好玩？我可不想将这大好时光浪费在你身上。”何况他这一偷偷跑出去，阿耶知道一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准小半个月都不许他再出门。

“知道林大公子眼界高，我怎么敢敷衍。”见起云不信，杨子端急道：“这样吧，若是公子不满意，我任您处置，如何？”

“一言为定！”起云背过身跳下数尺高的城墙，随后跌入一个宽厚有力的怀抱。

杨子端一手揽着起云的腰，一手挥动马鞭，“踏雪，我们走！”

踏雪宛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劈开沉沉黑夜。

起云好久没这么纵情任性过。他过了九月便已虚岁十七。可作为林家独苗，阿耶还是恨不能时时待在他身边盯着他，约束着他这颗不安分的心。好容易进宫一趟，连皇后姑母也如阿耶一般，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上次还让他挑选金陵世家未出阁的女子，说什么劳子的成家立业。

唯有身后与他相贴温存之人，能由着他胡闹，甚至亲自带着他去浪去野。

踏雪在远郊一处宽广清澈的湖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