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铺（2 / 2）

陆川连借助撕开的那条缝隙，将浑身仅有的一小块碎银子掏了出来，放在早就捧着双手的堂倌儿手上。堂倌儿掂了掂分量，将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那掌柜的抬起三角眼，扫了一眼说道：“拿两升粳米于他。”

片刻后，陆川连掂了掂手上的米袋，在心底叹口气，不好意思地说道：“能换一下吗？”

堂倌儿嗤笑一声：“客官，这是今年南边产的最好的粳米了，再好也没有了。”

陆川连摇摇头：“我不要今年的新米，也不要粳米。你把去年的陈米、糙米、碎米卖于我即可。”

堂倌儿上下打量他一番，又转头去看看掌柜的，看到掌柜伏案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似是没有听到这边的事情。

堂倌儿认命一般地摇头，本就没有多少的耐性快要消磨殆尽了。将他手中的米袋接过去，转进后堂去找往年的陈米。

陆川连静静地站着，耳边除了掌柜的算盘声就是铺子外边的北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呜咽地哭诉着。

伴着算盘声出神，陆川连将身体的重心来回在两只脚上替换，将身上的疲惫微微驱赶一二。

掌柜的扒拉着算盘，埋着头问道：“可是从县北逃难过来的？”

陆川连扭头看了一圈，确定米铺里只有自己一人，想来是这掌柜的看自己潦倒落魄，将自己当做那逃荒的人了。他在心里苦笑一声，才接上掌柜的话：“逃难，算是吧。”

什么逃难，分明是逃命！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掌柜的继续扒拉算盘，陆川连则望着外边渐渐亮起来的街道，心里多了几分着急。

正在他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催促一下的时候，堂倌儿扛着米袋走了出来，将米袋放在就近的桌子上，擦了把虚汗说道：“去去年的糙米，客官您拿好。”

陆川连上前一步，将米袋打开，里边的米虽然色泽无光，但并无奇怪的异味。检查之后他放下心来，在堂倌儿的帮助下，将米袋抗在肩头上。

瘦长的身躯扛着分量颇重的米袋，像极了稻田里成熟的稻谷。陆川连声道谢，便一步三晃地往门口走去。堂倌儿在后边虚虚地扶着米袋，到了门口就将手放下了，仿佛那道不高的门槛是条楚河汉界，作为卒子，死活不肯踏过去一步。

堂倌儿回头朝掌柜的说笑：“你看这小孩子，白花花的粳米不要，非要往年的陈米，真是”

话尚未说完就掐死在肚子里，他看到掌柜的又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他看。掌柜的冷哼一声，拾起柜台上的一件物事，拢了拢领口便走进寒风中。

堂倌儿凑到门口，伸着脖子往外瞧。那少年人身量不足，比掌柜的高不了几分，不过是头顶着一个硕大的米袋，从堂倌儿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少年人背对着自己，面对面地对掌柜的说话。

话未说两句，那少年人就一个踉跄，险些超前扑倒。掌柜的眼疾手快，用肩膀顶了那人一下，堪堪将他前倾的身体扶住。

掌柜的错开身子让条路出来，双手袖着踱步回来，看到堂倌儿往下缩脖子的软样，又暗搓搓地在心里发了通火气。

“猪猡，你这双招子倒比你勤快！还不把米搬出来，做事的时候顶别人半个，吃饭的时候一个顶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