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九）（2 / 2）

随着刘猛话落，小和尚只觉空气中有无数只利箭朝他袭来。</p>

不是利箭，是目光。</p>

他从不知人言比利箭还要厉害百倍。</p>

院中站着三四十口刘家人，院外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p>

他站在门口，成了最中心的那个靶点。艰难地滚了下喉结，面上一派镇定，实则心尖已经在战栗。</p>

“你说药有毒，药就有毒，哪来的道理？”院外人群中一道十分桀骜的声音喊道。</p>

“草药熬过有药渣，拿药渣来，镇上大夫没有十个也有九个，大伙验一验便知。”一道清脆的女声又道。</p>

随着这两人话落，院里院外渐渐响起讨论声。</p>

小和尚转头锁定人群里的独眼少年和头戴青玉簪的姑娘。</p>

独眼少年嫌弃地白他一眼转头看别处，商姑娘则笑眯眯跟他招了招手。</p>

胖夫子凭借傲人的体型挤开众人走到门前，抚着大肚子略显庄重道：“刘家乃是须弥镇上大宗族，祠堂香火百年不熄，族规有云‘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间不愧人之五常’此为刘氏族人百年立世之准则，还望各位稍安勿躁，请族长出来主持公道。”</p>

“请族长！”</p>

刘族老颤巍巍地大喝一声，立刻有人拨开看热闹的众人朝着刘氏祠堂那边跑去。</p>

“夫子。”小和尚转身对胖夫子一拜。</p>

胖夫子拍拍他单薄的肩，“莫怕，且等着。看胖夫子如何护你！”</p>

“他用你护！他能耐的很！都让他别下山，还下山，你以为你是八臂罗汉！”独眼少年抱剑站在胖夫子身后，仿若煞神。</p>

“哎呀你少说两句，看他吓得脸都白了。”商姑娘推推小鱼儿，小鱼儿哼了一声不再作声。</p>

他们这边在等族长出来主持公道，院外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p>

“是呀，不能空口白牙上来就污蔑人。”</p>

“哼，这镇上的大夫哪个有庙里的和尚医术高，验药渣能验出什么。”</p>

“话不是这么说的，那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刘猛说是和尚毒杀的他爹，和尚要他拿出证据，这在合理不过。只不过如你所说，这镇上大夫的医术恐怕无人能高过和尚，眼下还不是和尚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人声调极高，恐怕别人听不见似的。</p>

“看看，人家压根就不怕刘家人，站那八风不动的。”</p>

“这和尚也是怪的很，不诚心念经礼佛天天街头卖药，真不像话！前些日子我们弥楼姑娘吃了他几贴药，哎哟~差点没要了命。不过也怪我们姑娘多嘴，非说和尚背上的胎记膈应的她够呛。”</p>

说话的人正是前些日泼了小和尚一身水的弥楼张妈妈。</p>

言外之意，姑娘出口辱了那小和尚，结果差点被小和尚灭了口。</p>

“和尚背上有胎记？什么胎记？”</p>

“听说是……”弥楼张妈妈跟几个妇人凑一块讲的吐沫星子横飞。</p>

“诶？不对啊，你们荷花姑娘是怎么知道的？可别琢磨着唬我们，全须弥镇上的男人都去过弥楼我信，唯独那一老一小俩和尚是定不会去的。”</p>

张妈妈又将小和尚在弥楼烤湿衣服的前因后果，行云流水地讲了一遍，好像背过似的。</p>

“……其实这事不止我们姑娘知道，喏，”张妈妈用下巴指指怒瞪小和尚的刘猛，“这汉子也知道，还是他喝醉了酒吐出来的。”</p>

“当真！”</p>

“为一块胎记杀人，不值当。”</p>

“这等胸襟气量还礼哪门子佛啊。”</p>

“怎就不值当？”张妈妈瞪大眼一派据理力争的戏精样，“刘猛哪知道什么胎记，那都是从刘大壮口中知道的。”</p>

“哎呦~好端端的干嘛扯上死人。”有人忌惮死者赶紧出声阻止。</p>

但有人听得来了兴致，嚷着让张妈妈赶紧说“为什么跟死人刘大壮有关系”。</p>

“你们可记得咱们这镇上只有刘大壮亲眼见过那白毛妖怪？哦，看我这脑子，还有空空老和尚见过，”张妈妈俩巴掌一拍，“刘猛醉酒时可说了，他爹说那白毛妖怪……”</p>

“臭婆娘休要胡言乱语！”小鱼儿耳聪目明，听见那婆娘要泼脏水当即一声叱喝。</p>

“哎哟可吓死老娘了！我当是谁，你们一家人惯会捧大小和尚臭脚，怎地？嘴长在我身上，还不让我说了，我偏要说！”张妈妈掐腰泼妇似的踮脚嚷道。</p>

“说！”人群中有人起哄。</p>

“快说！”</p>

“半瞎子别打岔！”</p>

“那妖怪可是与和尚有同样的胎记！？”</p>

“是了！”张妈妈一甩粉红手帕，高声嚷道，“刘猛醉酒时曾说过，他爹见过那白毛妖怪身上有一块脸大的卍字胎记。刘猛你敢不敢认？！”</p>

“刘猛你说话！”</p>

“是！”刘猛两拳攥的咯咯响，似是忍无可忍地爆发道，“我自知逛青楼有辱刘氏门楣，但今日事干我爹横死真相，大不了被逐出宗祠，但我也要说，是！就是他！它就是当年那个祸害十里八乡的白毛妖怪！杀我爹只为灭口！”</p>

此言一出，院里院外频频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联想到近半个月镇上发生的怪事，大家忽地心出恐惧，原来那啃食畜生，祸害人的妖物竟是这小和尚。</p>

接着以小和尚为原点，人群呼啦啦退后，直退出几十步远。有女人惊呼，有挤到的小儿哭嚎，一时间，仿佛面前真是什么凶悍无匹杀人如麻的妖物。</p>

偌大的空地上只站着小和尚和胖夫子一家。</p>

小和尚只觉从天而降一口锅“哐当”扣在他头上，扣得他一时间有点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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