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十四）（2 / 2）

夫子衣衫有些凌乱，但依旧乐呵呵的，它跨进门后回身关门。

关门时刻意放缓速度，让佛堂和院里的人看清了门外只剩下白家父子，除此二人外再无其他人。

“成了。”胖夫子两个胖巴掌拍在一起脆响。

“人都去哪了？”小鱼儿趴在庙门脸大的门缝上往外瞅，就见白家那个亲爹冲他亲切地摆了摆手微笑。

“人都回镇上去了。”胖夫子坐在佛堂外的廊檐下，拿起一个破蒲扇开始扇风。

“外面那俩混蛋为什么不走？”小鱼儿道。

“一无不是说要跟过去看看吗。”商姑娘道。

“他说去就让他去，那群人明显想要他的命，去什么去，不去！”小鱼儿站在院中叉腰凶巴巴地反驳媳妇和亲爹。

胖夫子仰头看大太阳拿破蒲扇遮挡住儿子凶巴巴的视线，商姑娘则两手托腮看着团在山神腿上睡着的小白团子。

小鱼儿：“…………”

“吼~~~”

奶声奶气的一声吼叫后，小白团子以肚皮贴着男人腿肚子然后努力抻直四肢，张开长满乳牙的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呀！”商姑娘满眼放光，“你睡醒了？”

“吼。”白团子四爪扒着男人的腿出溜到地上，两个长耳朵托在身体两侧。像小鱼儿说的一样，他比兔子还小，因为是幼年犼体型小毛发蓬松、耳朵又长，所以憨态可掬。

也许是刚变回原形的缘故，它不怎么会走，更别说跑。四条腿走着走着就会出现前腿挡住了后腿或者左前腿绊到了右前腿的现象。

男人从蒲团上起来，几步跟上去弯腰一只手捞起以脸抢地的小东西，递到面前替它擦掉鼻头上蹭到的灰和白毛上粘到的土。

“想去外面？”

“吼~~”

“能试着变回去吗？”

“吼！”

于是小东西站在男人手上闭紧双眼使出吃奶的劲儿“嘭”地一声把自己炸成了一团更大的白团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鱼儿原本站在院中正生气，见此情景立时笑喷。

浑身力气使劲的后果就是白团子变成了一块毛茸茸的饼摊在男人手掌里。

山神笑着叹了口气把毛茸茸的饼拍在自己肩上抬脚卖跨出佛堂。

夫子见他出来，挪屁股给个头大的人让了块阴凉地。

“我以一家三口性命向刘氏族长保证‘等空空回来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若空空敢敷衍、唬弄了事，镇上随便一个百姓便可砍下我一家三口的项上人头以泄心头愤恨’，刘氏族长还是很卖我面子的，带着刘家人回去了。”夫子撸着胡须笑呵呵道。

男人将信将疑地侧目看他。

站在院中的小鱼儿立时拆穿亲爹道：“刘氏族长那是卖空空师父面子，早先空空救过他老母亲，之后又救了他儿子。”

胖夫子瞪圆小眼睛“呔”了小鱼儿一声，末了转头独自啜茶。

“让白家人去镇上等，他现在伤重体弱一时半会儿化不回人形。”山神突然开口道。

小鱼儿闻言扭头朝庙门方向走，开门出去后不多时就回来了。进门就将一大袋银锭扔在了门旁。

“这群人演戏下足了本，这银钱竟是真的。”小鱼儿踢了一脚袋子，里面的银锭哗啷作响。

几个人都对银钱无感，一心只记挂着小东西什么时候能养好，什么时候能化回人形。

以及什么时候能……早些回去。

是夜，细雨霏霏，斜斜地打进窗里。

怀中的小东西似乎很怕冷一个劲儿地朝怀里缩，而且好像重了不少。

半睡半醒的男人忽地真开眼，正好对上一对垂下的眼睫，月光下皮肤润泽如玉，温热的呼吸一波一波洒下。因为怕冷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侧脸蹭在他下颌上，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失而复得的感觉袭上心头，男人不管不顾地将火热的唇印在额间，继而向下。

等怀里的人渐渐清醒时，已经被攻城略地，整个人被一座火热的大山压着，喘不上气挣不开。

挣扎无果，小和尚只好伸手死死抱住拱在颈窝里的大脑袋。

“唔……疼……”

一轻一重的呼吸在屋里此起彼伏，男人侧身躺下又重新把人抱进怀里。无论过多久，这个人永远让他如此心疼，他所有的怕都始于他，所有的牵挂都终于他；所有的欲念因他起、因他落。能为他生死两不顾，只是从前他为何看不透呢？曾经疑他、怨他，甚至恨他，但终归最爱的还是他。

天地辽阔，轮回重重，无一是他，无一不是他。

“你哭了？”

屋外夜雨霏霏，屋内漆黑一片，小和尚艰难地把手从男人胸前抽出来，抬起时刚好摸到男人的下巴，触手就是一片水渍。

他惊得停住了手，继而又大胆地顺着男人的脸庞向上摩挲。

“因为我被欺负了吗？”

见男人不说话，他自顾自道：“我师傅说，这一世吃的苦会转化成下一世的福，我信，你信吗？”

许久后，男人轻轻“嗯”了一声。

“那，下一世，我还能见到你吗？”

“能。”

这一夜的雨下进了两个人的心里，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