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2 / 2)
他打小骨头硬,遂什么也不多说,沉着脸点点头道:“是,在下愿赌服输。”
严崇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乜了一眼旁边看戏都看傻了的常骅:“常伯骏,你方才和这位小公子赌赛的什么?”
常骅虽然顽劣,却是个心胸开阔之人。这么一整天折腾下来,他那点子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真心钦服凌玬的才学,又觉得凌玬这样小的年纪连身量都未长全,不由得颇有些后悔之前的话,犹犹豫豫道:“算、算了吧……我不过也就那么一说。真请太学的板子,他这小身子骨还不得捶散了架?”
严崇还真没想到他们赌的是这个,微一愣神,复又冷笑道,“你倒大方。可今儿若是他赢了,他可未见得饶过你。”
凌玬脸一寒,血气上头:“说的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要你饶了?”说罢随手指了个学子:“你,去向祭酒禀明!”
他虽不明白严崇为何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又气又委屈,却也半点不愿在这人面前后退半步。
严崇靠上来一步,低声在他耳边笑道,“小东西,我知道你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儿微服出来玩的,你也就哄得了常骅那种蠢货。现在亮身份还来得及,省得吃了哑巴亏。”
凌玬微怔,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严崇一番,觉得这人真是个谜。“你既然猜得到,就不怕我事后报复?”
严崇冷笑不语。说话间方才那传话的学子已至,身后跟了几名抬着条凳、毛竹大板的门子。学子向老博士回道:“祭酒说,些须小事,先生作主就是了。”
老博士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看向凌玬,“孩子,既是事前说定,现在你同学又不恕宥,那便只得按规矩办了。扰乱课堂,依律当笞五十……”
“什么!”谢曦跟被烫了似的跳起来,健步冲到前面将凌玬一把拉在自己身后,“先生,说到扰乱课堂,我也有份。我这兄弟年纪小,不懂规矩,都是我做哥哥的过错。我当代他受罚,万望先生允准!”
凌玬低声喝道,“伯昕!”
谢曦侧过脸在他耳边小声道,“主辱臣死,今日之事臣已是杀头的罪过。”
凌玬也小声道,“从小到大,我们家什么时候有叫人代我受过的规矩了?”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那是太……您大兄教训子弟,今儿算怎么回事!”
严崇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精又开始作了,皮笑肉不笑地啧道,“好大的公子架儿!诶我说常伯骏,你平常在家里挨揍可也有个‘替打’么?”
常骅看了他就心烦,“关你屁事!你在家才挨打呢!”
稀松平常的一句拌嘴,倒像是触到严崇什么痛处似的,一下子脸就阴了,眼里又泛起了那种狠戾的光。严崇别过头冲凌玬一扬下巴:“怎么着公子爷?”
凌玬终于甩脱了谢曦的拉扯,厉声朝谢曦喝道,“你别掺和,这是命令!”
老博士也不忍太为难了这年纪轻轻的小才子,赶忙道:“念这孩子年纪小又是初犯,就罚三十吧。”
凌玬为免谢曦与严崇再啰嗦,扭身出了学堂径直走向外头长廊下摆好的条凳,一撩下摆干脆利落趴上去,将一截袖子堵在嘴里,双眉紧蹙双目紧闭屏住了呼吸。
谁知门子竟不急着动手。凌玬有些疑惑地睁开眼,见学子们竟陆陆续续全部走出屋子,整整齐齐围着他站了一圈。
常骅尴尬地挠了挠头,带着几分歉疚心虚向他解释道:“太学的规矩,凡动笞板,必得诸生观瞻,以示警诫之意。”
谢曦越众上前,扑通跪倒在条凳旁,眼泪都下来了,“小爷,要不咱就……”
凌玬恶狠狠地捂住他的嘴,低声道,“闭嘴!都这个时候了再亮身份,这脸才是别要了!”
谢曦实在无计可施,又拗不过他这臭脾气,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门子虎虎生风地举起毛竹大板,抡圆了胳膊重重打下去。
心肠软一点的学子早就看不下去别开了眼。谢曦恨恨地望向严崇,严崇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松动。
凌玬的汗珠斑斑驳驳洒在地上,痛呼声如打开了闸口的水,再也压抑不住,断断续续地回荡在这片场院里。
三十下板子终于打过,凌玬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瘫在长凳上一动不动。谢曦握住他汗涔涔的手,抽泣着低声道,“陛下可受苦了,臣罪当诛。”
凌玬无力地摇摇头,也不知哪儿还来的玩笑的心思,微微扯了扯嘴角,“亏得童子功扎实。扶……扶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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