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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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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曦从袖中掏出那册简书,双手奉给严孟。严孟接过,只略扫了几眼,额上便冒出汗来,满脸都是尴尬为难,“陛下,这……这……”

“怎么?这不是令郎所作?”

“陛下!”严妇突然在屋外高声叫道,“妾有下情禀报,冒死求见陛下!”

凌玬点点头,谢曦遂摆手命屋外的羽林禁卫放行。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内,堆着笑施礼道,“陛下,外子为人拙直,不懂奏对,妾请代为回禀。这策论确是犬子之作,只是今日御驾突至,犬子外出未归,不及接驾,故而外子惊恐不能言。请陛下恕妾全家死罪!”

凌玬似是对她的说法很满意,笑着连连颔首,“夫人果然口齿明白,奏对得体。既如此,朕便等一等令郎也未为不可。”

严妇松了口气,眼里半是雀跃半是忐忑;而一旁的严孟却丝毫不见喜色,脑门上的汗反而越出越多,眼神是说不出的担忧和颓唐。

凌玬只作不见,微笑着等。

未过多时,严家那两个纨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来,还没进门凌玬便闻着一股刺鼻的胭脂香粉味儿。严妇赶忙招呼着儿子行了叩拜大礼,低声喝道,“郑儿启儿,还不赶紧谢陛下赏识之恩?陛下很是看重你们的策论。”

有个机灵点的立即领会了母亲的眼色,膝行向前一步,斩钉截铁道,“陛下,此乃仆臣拙作,蒙陛下不弃,臣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隆恩!”

凌玬长长地“哦”了一声,掂了掂手里的策论,“原来是公子大作。正好,这文章中还有几处朕不解的意思,今日终于可以当面请教了。公子可否试言与朕,这‘试才制’当从何处着手,这‘流民入籍’‘劝课农桑’又该怎么办才稳妥?还有……”

严妇与她两个儿子都惊呆了。本以为不过一篇文章,她自信儿子们也是自幼熟读诗书,无论如何都不难敷衍一二,哪里能想到皇帝此刻出口就是惊天动地的国政!严妇面如死灰,慌忙跪伏在地抖似筛糠,方才还巧舌如簧,现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凌玬翻了脸,将竹简狠狠拍在案上,“你们就是这样当面欺君的?当朕是什么?当朝廷名器是什么?掠人之美贪天之功,真是岂有此理!”

谢曦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节怒惜身。”转脸冲严孟斥道,“糊涂秧子!还不快把人带过来!”

严孟汗如雨下,“臣……臣死罪。他……他关在柴房,怕、怕不洁净,有犯圣颜……”

凌玬额角青筋直跳,再不跟这群人纠缠,迈步便往屋外走:“那朕去柴房见他!”

严氏两口子慌忙踉跄着爬起来跟上去为他引路,一行人七弯八拐总算是到了柴房。严妇抖着手打开锁,凌玬便瞧见了蓬头垢面睡在柴火堆里的严崇。

严崇的眼睛乍见了光亮,难受得睁不开,半晌才看清眼前的景象。“是……是你?”

凌玬眼含热泪,丝毫不顾满屋尘垢,就那么直冲冲地奔过去握住了严崇的手,“是我,茂修,我是七郎。”

一整宿的水米不进,严崇头有些眩晕,还没等思绪清朗,就听到凌玬威严而冷漠地冲屋外那群探头探脑的人命道:“所有人,都给朕退到十丈开外去!”

严崇的脑子“轰”一下炸了。

凌玬从第一眼见到严崇起,看到的便都是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如今这副落魄、迷茫又惶恐的模样倒是比之前有趣多了,遂有意逗逗他,“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严兄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

严崇还是没有动。他就像一只困在井底的青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拼命向上攀爬想要摆脱桎梏,却在终于跃出井底的那一刹那,发现自己一头撞进了猎人的捕网。

凌玬笑道,“你真好样的。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你送的好礼啊!”

他或许说的是策论,但此刻严崇满心都是苦涩,再不作他想只以为他是在记恨那顿板子,终于深伏在地颤声道,“学生罪该万死!”

凌玬缓缓收了玩笑神色,上前亲手将他搀起来,“茂修,打赌的事不过玩笑,朕说了愿赌服输,不怨你。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万勿对此耿耿于怀。天以卿授朕,朕岂能不惜福?四方宫墙困不住朕,这小小的柴房也锁不住你,大丈夫抱经世之才,自当建功于社稷。你,可愿随朕去做一番大事业么?”

严崇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

他的策论遗在厅堂里了,凌玬遂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朗声将那篇策论从头到尾背诵出来。末了,凌玬折腰长躬一礼,“先生高论,字字句句在玬心里。朕以寡德,斗胆请先生出仕相助,朕必奉先生为师,恭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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