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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贤纳士(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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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骅被封为少府御府令的旨意如同给奔涌的洪水打开了一个倾泄的口子,霎那间让世家豪门的愤怒有了安放的去处。

谁都知道常骅是都中出了名的纨绔,然而就是这种人,应了求贤令,当真拿出对路的本事去向小皇帝递投名状,竟然也得到如此倚重——御府令职虽不高,可正经是天子近臣,管着皇帝吃喝拉撒,非心腹而何?皇帝无疑是在给世家一个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讯息:朕不是针对世家,朕只要你们站在朕的身后!

渐渐地,抱怨新政的声音弱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人鼓起勇气揭求贤令,这其中有世家子弟,也不乏寒门庶民,甚或有贱籍,什么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如出身商贾之家的杨颍,因幼年患病落下腿脚残疾,不能继承家业,走投无路故来应诏谋生。凌玬同他交谈后发现此人极善理财,筹算税赋斯须便了,简直如同脑子里装着一把算盘,立即任此人为太仓令,不出半年,又拔擢为治粟内史。这是雍国有朝以来第一位身患残疾的官吏,为此凌玬没少挨御史台的诤谏。

“杨颍出身不好,又不良于行,蒙陛下殊遇,做个太仓令已是破了天荒,如今竟还要拜为九卿,这……陛下,岂有连君臣之礼都无法周全的九卿?这既违背祖制,又惹天下耻笑,老臣叩请陛下三思,万勿逆天而行啊!”

御史骂的再唾沫横飞痛心疾首,凌玬也不动怒,只笑呵呵地答道,“大夫所虑也有道理,杨令君上朝行动不便确实有碍瞻观,朕看这样吧,着人定制一架四轮小车赐与令君,逢朝会让人推着他上殿也就是了。”

老御史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接着又是声泪俱下的一番老三篇,无非是哭先帝告祖宗,那架势活脱脱是非要逼着凌玬跪太庙不可。言官讽谏甭管有没有道理都无罪,皇帝要是敢处置,史笔竹帛之下一个暴君的名声就铁定是跑不了了。凌玬只得赔着笑脸挨骂,横竖是债多了不愁,只不过是虚心纳谏,死不悔改罢了。

若说为着杨颍便闹了个人仰马翻,那么周乾之事便更加骇人听闻。此人在揭榜时还是个奴隶,凌玬大为讶异,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周乾少年时曾浪荡江湖立志做个豪侠,为了报恩,杀了恩人的仇家,官府追拿一百余天才将人收押归案,判了死刑;孰料正赶上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大赦,周乾竟死里逃生出了狱,但因面容已黥,再不可能寻个正经差事,索性卖身与一富商为奴。

“人年少时谁不鲁莽轻狂呢?你既是为了报恩而杀人,可见并未泯灭做人的良心。”凌玬倒并不介意他的过往,“说来你是因朕大赦而得活命,这也是咱们的缘分。从今以后不可自轻自贱,朕为你想好了一份差事。”

他让周乾联络起从前的江湖关系,招揽各类奇人异士,组建了一个秘衙,号曰“乌衣堂”,以周乾为魁首,专门训练间谍、死士,直接听从皇帝的调遣。这帮人原本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出身,各个亡命之徒,却又极重义气;如今一旦在皇帝这里有了名号过了明路,无一不感激涕零,俱是死心塌地为皇帝效忠卖命。

乌衣堂的事不在明面上,拿的也不是朝廷俸禄,而是皇帝自己内帑,故而御史就是想参奏也没法下嘴,若挑的太明,小皇帝就来个装傻充愣一推六二五:“乌衣堂为何物?敢是民间又兴起的什么帮派?朕乃一国之君,每日朝政尚且处置不完,何来闲心去理会这些小事。像这种小玩意儿任他们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因着皇帝的有意掩藏,真正了解乌衣堂内幕的人少之又少,只有凌玬最清楚周乾他们的本事,他时常叹息周乾被黥了面,否则定能派上更大用场。一次闲聊时凌玬好奇问道,“以你的本事,当年逃脱官府追捕百余日不足为奇,朕倒是奇怪最后怎么落网的?”

周乾立即报出了他终身难忘的这个名字——唐正。“这人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官差,当时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是我对手,到最后把唐右监调来接了我的案子,我才……唐右监端的好手段。”

“哦?这样好本事,只是个右监?”凌玬蹙起眉,“你细说说他的事儿。”

“唐正字忠昭。说来也怪,唐家祖上是以行医著称的,最辉煌的时候还曾出过太医令。谁知唐正这人古怪,从小虽学的都是识材断药,稍长却一心迷进了刑侦断案上头,背着家里也算自学成才。奈何进了廷尉署后,没什么靠山,他自己人又耿介不知打点,故而虽人人皆知是把好手,却至今不见重用。”

凌玬颔首不语。周乾见他淡淡的,以为他不感兴趣,心里暗暗为唐正叹惜一番,却也不敢再多言。不料未出一月,廷尉被参奏贪贿,罢免下狱;凌玬过问此案几句后,直接点名道:“朕闻廷尉署有个叫唐正的右监,办事利落,数立大功,便叫他顶上来试试吧。”

小皇帝就这样东敲西打地撤换着朝堂上的格局,他的动作叫守旧大臣们总不大舒服,可偏偏又不伤筋动骨,不知不觉便让他攥紧了诸多紧要关口。到了这年冬天,老丞相致仕,凌玬拜严崇为相,正式拉开了屯田、垦荒、编籍、办武堂、倡私学等一系列新政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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