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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血海之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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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无期深吸了口气,强忍着难受郑重地说道:“舅舅别伤心,无期打听过了,讲武堂除了刚入训头一个月以外,之后每五天都可休沐一次,只要休沐无期一定会宫陪伴舅舅!”

凌玬这下真的要哭出来了:“无期,你干嘛非得去军营呢?要是实在想学武,舅舅直接调讲武堂的师傅入宫!哦……你怕舅舅干涉他们教习?舅舅向你发誓,以后一定不再跟师傅们多一句嘴,好不好?”

无期看着自己舅舅那副就差撒泼打滚的样子,过分早熟的心智让他突然觉得舅舅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犬,看上去又可爱又可怜。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像这样几乎要把心都掏出来地对他好了。

无期忽然跪了下来:“舅舅,我想进军营,从前是因为我要杀了赵硕,灭了幽国。现在多了一个原因——”

故而他也要把心都掏出来地对他好。

“我要做舅舅开疆拓土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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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已经答应了无期,再没法推脱,凌玬只得挑了个黄道吉日领着无期去巡幸新军。

自变法以来,全国各地都掀起了耕战之风,每家每户都十分乐于多养育男丁。男子长成,要么参与垦荒,因为开出来的荒田只有朝廷收赋严禁地主盘剥,故而税赋远低于熟地;要么积极参军,家里稍有积蓄的送进讲武堂,若是有出息,日后少说也能混个兵长、甚或校尉,穷苦人就削尖脑袋报名进新军,新军据说将来是天子亲掌,给的粮饷都比别的营格外优厚些,带兵操训的头目据说也都是皇帝亲信,大家伙儿自然热情高涨。

凌玬他们这次去的便是京城咸都的新军大营,以及全国讲武堂之首——都堂。

皇帝亲驾训营的消息令年轻的军士们兴奋不已,故而銮舆一进大营,“陛下万年”“大雍万年”的喊声几乎震动天地,目之所及无不旌旗猎猎、甲光寒寒,壮观得令人血脉贲张。

凌玬看了很是欣慰,一路微笑着用目光向将士们致意,末了,高声对新军训示道:“你们——是朕之珍宝——大雍之未来!”说着从高台上直接走下,谢曦拦都来不及了,只得慌忙跟上去。

他走到最前列的一名将士面前,解下自己身上的氅双手递过去。那将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颤着手解自己的战袍,局促紧张中连手指都差点被系带绕住。凌玬接过战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边披战袍边走回高台,举臂高呼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不少士兵激动得热泪盈眶,齐声高唱着应和:“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之后又看了新军演练兵阵、校场骑射、捉对搏斗,虽仍有未臻至善之处,但确已很是像模像样了。凌玬心情不错,侧过头看向一直紧紧抿着唇的无期笑道:“无期看着觉得如何?”

无期绷着脸道,“好是好,就是像没见过血的刀。”

凌玬一肃,万没料到他犀利至此,不由得追问道,“怎么说?”

无期的眼睛里泛着幽深的光,一下子掉入回忆的深渊:“我曾见过幽国大将颜祀和他手下的将士,那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尸山血海中杀过来的。舅舅的新军气势如虹,但他们眼里只有即将建功立业的光荣,没有对死亡和杀戮的恐惧。战争不是荣耀,是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一支军队屠杀另一支军队,一个国家灭亡另一个国家,故而作为军人,在学会勇敢之前就要先学会害怕。”

凌玬的心如遭重锤,他凝视着无期,久久说不出话来。

从这一刻起,他是真正明白无期不是个孩子了,因为他已经亲眼见过生死,甚至比生死更加残酷的东西。

无期侧过头冲他微微地笑:“我能逃出燕城,欠了整个永巷的人命,也欠了严典之将军的人情。可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灭幽国,灭幽国就必须先过严典之这一关……舅舅,我曾经非常非常害怕。人一旦将自己的命运看到了底,就会情不自禁地害怕。”

凌玬难过得手都是抖的,无期见状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可是舅舅,自从我见到您的那一刻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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