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2 / 2)
“姑姑……”凌玬抹不开了。
雍国皇室的规矩,为免后嗣之争,通常都需待皇后生下嫡长子后其他后妃才可承宠生子。也不知是凌玬年纪尚轻精血未足的缘故,还是皇后体质偏寒不易受孕,总之直至现在嫡长子也未诞生。——这也是凌玬宁愿宠幸常骅也至今尚未纳妃的缘故。
他曾亲眼目睹父皇与长兄的骨肉悲剧,因此,纵然没有祖制约束,他也不愿给自己未来的嫡长子埋下任何一点不幸的祸根。
一谈到嫡长子,他便又开始无法遏制地思念凌玧。今日之局面,倘或大兄在……
他再不知,凌玧目前的处境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急程度。
自从凌玧以卧病难起为由拒绝了晋君魏铎送他归国的提议后,魏铎便知此人一心在母国,即使尚了公主也无从改变,从此便对凌玧起了杀心,只是一直碍于公主而迟迟未动手。
这种杀意在魏铎患病后日复一日地强烈起来。
去岁心爱的幼子夭折,魏铎的心绪就一直不好,今春也不知是不是伤了时节,总有些不豫。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起初只当作小疾不甚在意,谁想渐趋沉重,一天天竟有了下世的光景。
魏铎自诩一世枭雄,终其一朝将老邻居雍国死死地踩在脚下,临了却唯独在子孙福上有着千万个不甘心——
太子魏恕性情优柔软弱,现有个凌玧在眼皮子底下放着活生生的对比,怎么看都不是人家对手。更别提雍国现在的国君凌玬,新政闹得轰轰烈烈,一副枕戈待旦磨刀霍霍的架势。
这让魏铎如何甘心,又如何放心!
病榻之侧,魏铎召来太子一番殷殷嘱托,末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朕若是百年之后……你将何以处置凌玧?”
魏恕犹疑着答道:“父皇不是曾经同相国商定,可寻机送妹妹与妹夫归国?”
魏铎额头上一下子就渗出了虚汗:“此一时,彼一时。凌玧心不在晋,送其归国岂非纵虎归山?”
“那……就养在晋国吧。不过是几百采邑、一处宅院而已。”
“咳咳咳……”魏铎气入胸肺,呛咳不已。魏恕忙上前替他拊背,他一把将儿子推开,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你养他!你养得了一只虎吗?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
魏恕大惊失色:“父皇的意思莫非是要杀了他?可是他已经娶了妹妹……”
魏铎用力闭了闭眼,兀地黯然一叹:“长乐回回进宫都同朕说,凌玧待她很好、很好……可是,我自己的女儿,她过得好不好,我岂能看不出来?”
一行老泪划过眼角,魏铎翕动着鼻翼颤声道,“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害了长乐……朕对不住她。可是,谅之,为了你的江山,朕不舍得也要舍了……”
“父皇!”
“你去吧。这些事,父皇会替你做的。”
魏恕心惊肉跳地回了东宫,直奔他近来新宠的一位姬妾。
“殿下!殿下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发生什么事了?”爱姬连忙迎上来握住他的手,“呀!殿下的手好凉,小玉……”
“你别忙活了,孤缓一缓就好。”魏恕搂住爱姬坐下,“孤遇到了一桩大事,现在心里乱极了。”
“是何事让殿下心忧?妾虽不懂外头的大事,却愿听听殿下的心事,没准儿能替殿下排遣排遣呢。”
魏恕不假思索地讲了父皇欲杀妹婿之事,苦恼道:“妹妹的性子我最清楚,子霄对她来说跟性命无二,若真杀了子霄,那就是杀了妹妹啊!也不知父皇是不是病中忧思过重,突然间起了这样没来由的猜疑。子霄自入晋以来,一直本本分分从未有过逾矩之行,何以定要他的性命呢?”
那爱姬搂着魏恕的脖子,好一阵蛾眉颦蹙,“为了什么,妾也不好说,不过老丈人多半总是嫌着女婿的。以妾愚见,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仇怨?太子殿下若为难,不如遣人悄悄去给公主送个信儿,也叫公主那头有个打算?”
“言之有理!没准儿妹妹跟父皇一哭一求,父皇心就软了呢?也省得我左右为难。”
谁知长乐公主接信之后,并未去觐见皇上,而是拉上凌玧直奔东宫,进门便哭着扑向兄长膝前,钗环都落了一地。
“事急矣!臣妹万死,求皇兄相救!”
魏恕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引火烧身,当即就见了汗,乍着手不知该怎么扶劝长乐好,只得满脸窘迫望向凌玧:“妹婿,这……哎,妹妹若是亲自去求一求父皇,再不然去求求母后,或还有救,孤若相劝,你也知道……父皇见我总是生气,恐怕适得其反啊!”
长乐忙抬起头攥住魏恕的衣角:“皇兄,臣妹并非此意。我了解父皇,他既起了杀心,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而母后,母后和父皇断不会有两个意思!臣妹是想求皇兄连夜送我和子霄出关,我们去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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