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怒（2 / 2）

“臣岂敢！”凌玧避了席，直挺挺地跪着，气势却分毫不让：“臣从不怀疑陛下有慧眼识珠、点石成金的英明睿智，但唯有一样东西可能蒙蔽住陛下的慧眼。”

“什么？”

“臣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如何与此人相识的？”

凌玬朦胧地预感到他要说的话，却还是一字无隐地将常骅引荐的始末说了出来。

凌玧原本也不知道这么多内情，然而一听是常骅所为，脸色陡然变得铁青。

“陛下实话告诉臣，这个韦轻飏既然如此眼界开阔、见识不凡，又不图金山银山留给后人子嗣，那么……他青睐雍国、资助陛下的理由是什么？”

凌玬情不自禁地红了脸。他横不能对兄长直说——韦柳倾慕他吧？

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凌玧见皇帝一副忸怩难言的情状，登时一颗心像是掉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窿里。

凌玧连君臣之礼都忘了，上前一把掐住凌玬的手腕，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宝儿！你做了什么！”

凌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了，积威之下，儿时受训挨打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凌玬竟情不自禁地直愣愣掉下泪来。

他浑然忘了自己是天子，也想不起来去争个对错，懵懵地望着凌玧语无伦次：“哥……我、我……”

凌玧只觉得有股铺天盖地的火，几乎要把自己烧成灰烬。他这三十年来，纵然经历废位、丧妻、失子，都不曾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急怒——

就如同他心里那块最珍重的宝，被人毫不在意地扔进了泥淖里。

“张冬！给孤把常骅找来！晚一刻不到立刻杖毙！”

良久，凌玬总算反应过来了，趁着殿内无人赶忙跪下，“哥，你误会了！我和韦轻飏……没有你想的那回事！”

凌玧气得一阵阵胸闷气短，这会儿只觉得眼前发黑，慢慢扶着案几坐下，忍着不去看他。

“是臣猜错了？然则韦轻飏对陛下没有非分之想？”

凌玬垂下眼睑，冷汗直往外冒。

他怎么解释呢？韦柳对他真真切切的有意，他也曾真真切切地准备以身作筹、为国取利。纵然这一切都未发生，但在大兄眼里又有何区别？还辩解什么？

凌玧再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陛下，臣后悔啊……臣一早知道陛下身边有常骅这样的佞幸，却碍于陛下的颜面，一直忍着不曾规劝。早知如此，臣纵然万死，也必要早早处置了常骅这个小人！”

“陛下从小金尊玉贵，臣照料陛下唯恐哪里不精心，让陛下磕着碰着受了委屈……臣怎么也想不到，陛下竟会为了区区一个下贱商人，轻贱自己万乘之尊！”

“我这么多年心血，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

凌玬跪在硬邦邦的地板上，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他心里有千万的委屈，却不知从何辩起，全化作了儿时那般不争气的哽咽痛哭。

不多时，常骅被带到。凌玧也没避讳，没让凌玬起身。

纵然已得了张冬的提点，常骅一进门还是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他那九五至尊的天子，此刻竟跟个孩子似的跪在定王脚边哀哀地哭。

心中一寒，想到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常骅哆哆嗦嗦地伏跪在地：“臣……臣给陛下、殿下请安。”

凌玧的目光扫过来，几乎能将他戳个透明窟窿。

凌玧言简意赅地开口：“给孤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