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客（2 / 2）

凌玬赶忙挥手屏退了旁人，唯有无期按着刀仍然不肯走。

“无期，没事的，你先去吧。”

无期目光灼灼地盯着凌瑾：“陛下身边不可无人侍候。臣不是外人，陛下无论是谈国事还是家事，都无须顾忌臣。”

凌玬向来拗不过他，见他说的也有理也不再计较。他的一颗心早已被面前这个自称凌瑾的人牢牢攥住了。

凌玬走到凌瑾面前，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声音有些发抖：“四哥……你真的是我四哥吗？”

凌瑾从怀里掏出一枚龙纹玄鸟玉佩，同无期自幽国带回的那块看上去颇为相似，佩饰的彩穗已陈旧发白，透着积年的萧索。

“太多年了，母国带来的东西早已失却，唯独就还剩下它。”凌瑾将玉佩双手呈给凌玬：“请陛下验看。”

凌玬哪里还要看，他早在第一眼瞧见凌瑾时，几乎就认定了他的身份！

凌玬攥着玉佩，猛地一下抱住凌瑾痛哭失声：“四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点消息都不给我！”

凌瑾有一刹那浑身都僵硬了，尔后似是被凌玬那样的动情所感，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凌玬的背：“陛下……我、我没有办法……”

凌玬好一会儿才平静些，拭着泪抬起头，满眼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楚帝一直说四哥很好，朕也派人多方打听，却始终打听不到四哥的消息。四哥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

凌瑾的眼中陡然划过一丝扭曲的惨痛，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话要对凌玬诉说，可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无期。

无期仍然一步不让地立在那。

凌玬赶忙将无期拉过来：“四哥，这是五姐姐的儿子赵无期。”

凌瑾一下子便动容了，神情与方才的拘谨、生涩、紧张全然不同。他定定地看着无期，眼底隐隐泛起泪光。“和静的事……我听说了。”

凌瑾垂下眼睑，苦涩地一笑：“同是异乡孤苦人，只不过她已得脱罪超生，而我还是个油煎火熬的活死人罢了。”

凌玬心一紧，脸色凝重起来：“四哥此话何解？四哥到底遇到了什么？”

凌瑾又看了无期一眼，“你既是五妹的儿子，那我这话也确不必避忌着你，想来再没人比你更明白身不由己、任人鱼肉的悲哀。”

“我刚入楚时，不过是个懵懂顽童，楚帝对雍国也无甚恶意，自然不会同我一个小孩子过不去。相反，他自认为是抬举我，便将我送到了太子身边，算是做个伴读，也不耽误学业。”

“可正是从到了太子身边的那一日起，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凌瑾苍白的额角突然扭曲出几道蚯蚓般的青筋：“这桩事，在楚宫是个只有死人才知道的秘密——太子纪琛好男风！”

“原本贵族豢养娈童无伤大雅，他是太子，想宠幸什么人也不至招人诟病，然而纪琛他只爱男人，根本不近女子的身，故而一直无嗣。亏得是他还年轻，皇帝也没有太着急，可真相若被皇上知道，非废了纪琛的太子位不可！所以，这件事在太子宫中是头等机密。”

“纪琛对我起了不轨之心，那时我年幼，又是孤身来楚，岂能反抗太子！就这样，我被他……从那之后，纪琛唯恐我去皇上面前告状泄露了他的秘密，便将我一直藏于他宫闱密室之中，幽深不可见人处……”

凌瑾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浑身颤抖得如一片就要被狂风吹散的枯叶，看上去好不怕人。

“陛下！”凌瑾回过神，突然扑过来跪在凌玬脚下，吓得凌玬一个踉跄，无期也本能地拔出了半截刀。凌玬镇定下来，赶忙蹲下身要扶他起来：“四哥这是做什么！”

凌瑾不肯起身，紧紧抱住凌玬的腿，声音尖利得活像一只被掐住脖颈的鹤：“陛下！纪琛把我牢牢拴在他身边，什么恶毒的法子都拿来折磨我！十八年……足足十八年！陛下，您知道那是什么暗无天日的活法吗！”

他那副半疯的样子，就连无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他的声音又带入了那条暗不见光的永巷。

“纪琛这次出征，唯恐我在宫中想法设法逃出去，故而将我也带在身边。今夜是因为他连日来忙于军务，太过疲累睡沉了，我又买通了侍卫，这才逃出来见陛下一面。求陛下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他一下又一下把头叩进泥土里，凌玬拦都拦不住，只得也跪下死命地架住他：“四哥别这样！四哥！朕当然救你！朕当然会救你！你别怕。”

凌瑾似乎耗尽了力气，一下子瘫在凌玬肩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四哥，朕从未有一天忘记过朕的兄弟姊妹。”凌玬听了他的诉说，气得手脚冰凉，眼圈都是红的，“不瞒你说，此次朕执意伐楚，国内本是一片反对。朕不远万里而来，一是为江山社稷，二就是为了来找寻四哥。这么多年一直不得四哥音讯，始终是朕心头一块大石。”

凌瑾不知为何，眼泪又连串地落了下来。

“四哥就留在营中，再也不用回那虎狼之地了！”凌玬攥紧了拳恨声道：“朕会替四哥将纪琛这禽兽碎尸万段！”

“不陛下！”凌瑾猛地摇头，拽住凌玬的衣袖：“我必须要回去，因为、因为……”

“四哥怎么了？怎么抖得这样厉害，到底哪儿不舒服？”

“纪琛在我身上……下了极厉害的蛊……”凌瑾的脸变得青白，额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若是发现我叛逃，他能让我生不如死！”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