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2 / 2)
自回来便一直一言不发的无期忽然走上前来,极不客气地推搡开凌玧,径自走向凌玬御榻之侧坐下,将凌玬的头轻轻抬起抱在自己怀里,也不看凌玧,只冲着杨大夫道:“来吧。”
凌玧不好跟这小东西计较,命人按照杨大夫的吩咐准备齐全了一切用具,也随之走到凌玬身边。
他方才嘴上说的狠,此刻一瞧着凌玬身上的伤,手足登时便软了大半。
“劳烦您二位,扳紧他的身子,千万别叫他挣扎。”
凌玧和无期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
大夫拿起经烈酒冲洗又经火燎过的小银刀,开始一下一下刮凌玬肩上的腐肉。
凌玬虽是昏沉的,却并非全然失去知觉,刀子一下便立即疼得痉挛起来。无期和凌玧两个人都差点没按住他,凌玬模糊不清地哭嚷着,额上颈项里都在淌水般地出汗。
凌玧和无期浑身紧绷,屋子里几乎能听到“怦怦”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杨大夫终于处置好了伤口,累得有些虚脱,几位御医连忙上来接手敷药、扎绷带……
凌玬早已又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
无期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伏在凌玬身边哽咽难言。
凌玧眼前好一阵昏黑,却顾不上歇口气,扶着床棱向杨大夫道:“陛下伤愈之前,还烦劳大夫就在宫中住一些时日。”
杨大夫想着自己的病人也该负责到底,爽快一点头:“成。”
“若是大夫有意,孤可以向陛下奏明,破格提拔您……”
“诶打住打住!”杨大夫连连摆手,一指常骅道:“俺事先可就和这位大人说好了,治好就走。”
凌玧信赖他医术为人,可惜他这样好的本事,忍不住再度争取:“大夫可知在宫中一日,所受俸享能抵得上你在乡野一年?”
“但是离家太远啊。”杨大夫理直气壮地拒绝。
“……”
“俺老婆是个瘫子,离不得俺照顾,俺平日但凡出远诊都得拜托乡邻。真要来这儿,谁来照顾俺老婆?”
常骅见状连忙轻声附于凌玧耳边劝道:“殿下,杨大夫确实不爱荣华富贵,强留他也不妥,况且臣确实也曾答应过他……但所幸无论殿下何时要用,臣都能想法子将他找来,您看……”
凌玧看杨大夫万分紧张地盯着自己,不由得一笑道:“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孤的妻子从前常爱同孤讲《秋水》的故事。就遂了杨大夫的愿吧,待陛下痊愈,孤当奉重金以谢。“
杨大夫听不懂什么叫“曳尾于涂”,但凌玧说要放他走这是金口玉言,不由得大喜。
凌玧又望着常骅笑道:“常大人此次确乎是立下大功,孤不失前言,当重谢你。”
常骅眼圈一红,连忙拜伏在地:“臣为陛下尽忠是分内之事,何敢当殿下一个谢字!”
“有功则赏,孤不是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的人。”凌玧抬手命他起来,叹了口气:“从前孤有冤枉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劳苦多年,将来少不得你一个少府少监之位……陛下的事,你要打叠起十二分的仔细。”
“是!是!臣定肝脑涂地……”
“好了,下去吧……慢着,”凌玧忽的又叫住他们:“张冬去皇后宫中传个话,就说陛下无大碍,让皇后自己保重身子要紧。”
无期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凌玧便半个字不提,只同他一道守在凌玬身侧。
他们俩之间向来无话,纵然凌玧心里有千万个疑问,却也不想去撬无期这块石头的嘴,只好沉默地坐在床边大眼瞪小眼。
直到入夜时分,凌玬终于有了动静,眼睫毛缓慢地颤动着,嘶哑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凌玧和无期齐齐凑过去细听——
“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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