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责(2 / 2)
“陛下不当跪在这,不当跪臣。”
凌玬终于让他逼到崩溃的边缘,猛然大吼道:“是!朕该去跪太庙!”
凌玧的脸上冷淡得像一块铁板:“陛下也不该跪太庙。”
“那么,如你所愿,朕跪在宣殿,由你废君!”凌玬几乎不过脑子地吼出这一句。
凌玧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几乎花了所有气力才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和眩晕,终于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冬,伺候你家主子更衣。”
凌玬都让他弄懵了,不知道他究竟何意,只觉得满心羞恼,索性一屁股坐回床上,“谁敢!朕不更衣,朕哪儿都不去!”
凌玧也不为难张冬了,亲自上前走到龙榻之侧,接过一旁宫人捧着的天子常服,“臣侍候陛下更衣。”
“你!”凌玬从来没见过大兄这个样子,又惊又怕,“你全无人臣之礼!”
凌玧忽然一把揪住皇帝的前襟将他扯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宝儿,你可别逼我动手。”
这一下拽痛了凌玬肩上的伤,凌玬却一声不吭地忍着,含着泪卯足了劲同凌玧对视。
“陛……”张冬见这兄弟俩实在闹的不像,怯怯地开口想解劝一二,凌玬立即转过头怒吼道:“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宫人们慌忙退下,屋内只剩了这乌鸡眼似的哥俩。
凌玧放开他衣襟,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去解他身上寝衣的系带。凌玬想挣,凌玧一个眼神扫来,他便不知怎么又为之气怯,只得强忍着羞愤,眼睁睁看着兄长给他从头到脚换好了衣裳。
“我带你去个地方。”
凌玧将皇帝带出了宫,不许任何人跟着,只叫了个马夫驾车将他们送至郊外一个极远极僻静的地方。
凌玬打量着周遭环境,这里静的就像远离尘嚣的另一个世界。
“不想京畿之地,竟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凌玬忍不住奇道:“这里究竟是哪儿?”
凌玧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近一个土堆。土堆看上去有些像坟茔的样子,但说它是墓吧,却又没有碑,就连祭品、香炉都一概没有,只有枝枝蔓蔓的杂草在周围疯长,看上去热闹而又寥落。
凌玬不知为何,心砰砰地跳起来。
“唐正告诉我,当年严崇案后,因严崇是罪臣,整个严家又已覆灭,无人替他收尸,是陛下对唐正下了‘妥善安置’的旨。”
“可陛下始终对严茂修之死耿耿于怀,不忍见他身后凄凉,故而一次也没有问过唐正,严茂修的埋骨之地究竟在哪儿,是吗?”
凌玬呆呆地望着那个土堆,手指微微颤抖:“那是……那是……”
“是的,他就葬在这儿。”
凌玬顷刻之间潸然泪下。
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扑跪在地伸手去拔坟头的荒草。那些草是如此坚韧顽强,有好些扯都扯不动。他不管,一下一下疯了一样地拔,直划得满手都是鲜血,连肩上未愈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凌玧忍着一动不动。
“茂修……”凌玬再没想过会在此情此景来见严崇,羞愧、悲恸、懊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激愤,无数激烈的情绪在胸口来回冲撞,他情难自禁伏跪在坟前泣不成声:“朕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他!”凌玧的声音忽的一下拔高,回荡在空空的旷野中,显得分外凄厉:“但不是因为他的死,而是因为,若他泉下有知,他倾尽一生心血辅佐的君王,只因一次小小的挫败便要荒废从前辛辛苦苦铸造的一切,他死不瞑目!”
“雍国能有今天,不是你凌子寰一人之功,是千千万万个严茂修拿命换的,你知道不知道!”
“自伐蜀之后,你便骄狂自大,不把天下诸国放在眼里!我前脚刚刚劝和吴楚,你后脚便擅做主张起无名之兵强攻楚国!你还有一点君临天下的气度吗?”
“入楚以后,不听良言一意孤行,感情用事,偏听偏信一个质敌多年根本不明底细的凌瑾,以致陷三军于绝境,连条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你可知若你身丧敌国,大雍就真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前有行事鲁莽斗狠逞强,后有一蹶不振自怨自艾,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君主吗?你问我是该跪太庙还是该跪宣殿,你自己说你该跪在哪儿!”
“你该跪严茂修,你该跪整个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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