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2 / 2）

“我晋廷上下谁也没想到那颜祀攻势竟迅猛如斯！等他兵临城下时已经太迟了……”

凌玬深吸了口气，命晋使暂且退下歇息，随即传召凌玧等诸位重臣前来商议。

“幽国攻晋之事，周乾倒是前几日便收到线报，回禀了朕。但朕也还没拿定主意，万没料到这才几天的工夫……幽军攻势竟是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其野心可见一斑。”

“陛下！”谢曦虽然闻弦知意，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然而上次凌玬出征重伤简直活活把他吓了个半死——如今皇后有子，谢家和皇帝更是绑成了牢不可分的铁板一块，倘若皇帝于今之际有个三长两短，皇后和皇子孤儿寡母便是众矢之的！

想到此，谢曦咬牙力谏道：“陛下前番伐楚失利，伤情未愈；更兼军疲民乏……臣以为雍国短期之内实在不宜再动刀兵。晋国胜也好，幽国胜也好，我们大可先作壁上观……”

“谢侯此言不然，”凌玧出声反驳道：“晋国乃雍国门户之国，千百年来，雍晋虽纷争不断，但唯有晋国这块冲要之地挡在身前，雍国才得以不受北方强大骑兵的侵扰。先祖能够筚路蓝缕，创下万古之基业，不能不说于此中受惠良多。何言晋国生死存亡与我无关？”

凌玬颔首，十分认可凌玧的话：“定王说的是。晋雍唇齿相依，何况如今观幽军之态，绝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图一个割地赔金便能善了的。一旦晋国真的覆亡，将有一个强兵悍骑的北方帝国，如庞然大物般直接凌驾于我们头上，那该是一副什么样的可怕景象？”

谢曦无可辩驳，沉吟片刻，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劝道：“若陛下执意要救晋国，倒也不是不成，但实在不必再御驾亲征了。只需遣出一名大将即可。”

“你以为朕不想吗？”凌玬长长地叹了口气：“自新政以来，朕广纳天下良才，只是这将才是天底下最最可遇不可求的。有道是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傅朗、陈忠之辈，守城尚可，攻城略地实非其所长……”

“陛下，臣有一言望陛下

能忍情纳之。”凌玧望着皇帝，目光深沉：“臣还记得在陛下十三四岁那年，雍国遭灾朝中无人可用，臣当时别无他法，只能忍痛让陛下稚龄挑大任。陛下那时候对臣说——不会有谁把一切都铺平垫稳了来等我们慢慢长大……”

“大兄！”凌玬似是猜到了凌玧接下来的话，连忙截道：“你想说的这个人，朕不是没想过。可不该是此次，不当是面对幽国，更不能是颜典之！”

凌玧轻轻叹了口气。

众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正在此时，无极宫外忽然起了一阵喧哗。

“公子，公子！”张冬的声音透着焦急不安：“陛下与诸位大人在内室有要事相商，无诏公子不可擅入军机要地，这可是死罪啊！”

“那就让陛下治我的罪！”他大声嚷道：“陛下，臣领侍中、太中大夫之职，亦为朝廷重臣，有参赞军机的资格，为何不许臣进殿议事！”

凌玬望着凌玧苦苦一笑——无期到底还是来了。

“沛之，”凌玬向一旁执笔的记室令史许泽点点头：“去叫他进来吧。”

许泽领命起身而去，很快将赵无期带进殿内。

“臣无期……”

“免了，”凌玬见了无期，单刀直入地说道：“无期，朕知你为何而来。这一次，不行。”

“陛下！”无期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陛下请听臣一言，此次臣不是为了同幽国的私怨！陛下也是知臣过往的，幽国就算是所有人都是臣的仇人，颜典之将军也不是！说实话，臣私心里巴不得永远不要同他交手才好。”

“朕知道，正因为如此……”

“可是陛下！臣亦同陛下说过，”无期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臣愿做陛下的刀！如今陛下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再冒奇险御驾亲征。此时若不用臣，更待何时！求陛下暂止私情，成全臣吧！”无期说着，重重跪了下去。

“无期，你起来。”凌玬上前拉他：“朕实话告诉你，朕这一次定要亲征，不是为私情，不是为你，是为了朕自己！”

“也求你们成全朕。”凌玬琥珀色的眼睛里，静静散发出久违的、坚韧而顽强的光：“因为朕想从何处跌倒，就从何处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