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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祸(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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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很是信服这儒生,颔首道:“子骞所言极是,传令三军,先扎营驻防,再派细作打探清楚对方领军何人!”

这弱冠儒生正是曾经的雍国五皇子凌珩。

他自幼年入辽为质后,便被交与辽左贤王萧焯看管。萧焯原也没把个毛孩子放在眼里,不过是好吃好穿地供着,得闲时还会亲自探望一番寒暄几句。孰料未过多时,萧焯便发现这孩子不但见事明白,胆略非凡,且性格极似草原儿女的开阔豪迈,小小年纪被远送出质,也并不见他沮丧颓靡,反而吃得好睡得香,整个人都生机勃勃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喜欢。渐渐地,萧焯将凌珩时常带在身边,也不为着什么,只觉得听他说话十分有趣。

凌珩第一次给萧焯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六年前。彼时辽帝萧炎召左贤王萧焯、右贤王萧灿等诸王议十年祭神的大事,命诸王数月之内务须为祭典献上罕见奇珍。萧焯为此极其头疼——辽国是以游牧为生的民族,作坊工艺远不如中原,短时间内要想弄到什么奇珍异宝,唯有靠掠杀边邻,这也是辽国一贯的传统。然而萧焯与其他草原诸部落王不同,他有更大的野心,所以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自己的军民,若只为区区抢些财宝便要劳师动众伤筋动骨,他是绝不情愿的。

议政时凌珩也随侍在侧,待晚间回到左贤王营帐,凌珩开了口:“王爷可是为祭典献宝而烦恼?”

萧焯心情不好,也不耐烦哄小孩,摆摆手道:“不与你相干,回去早些休息吧。”

“祭典乃大事,若是祭礼随意敷衍,得罪皇上固然不好。若是献得好,得了皇上欢心……王爷,皇上年逾不惑,可至今无嗣呢。”

萧焯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如同鹰隼般冷冷盯着凌珩。凌珩只作不觉,仍笑眯眯地说道:“然而若要寻到好宝贝,免不了或劳民伤财四处搜刮,或兴师动众强取豪夺,如此折损实力,算下来买卖是亏是赚,便不好说了。故而王爷烦恼,在下猜得可有道理么?”

萧焯看了他半天,突然坐下来,笑道:“你既然敢说穿,想必有什么惊人的高论,愿闻其详。”

凌珩半点不绕圈子,单刀直入:“王爷要成大事,不但要兵马,更要紧的是钱财,或者说,钱财才是根本。仗不能不打,但断断不能打损人不利己的仗,所以咱们不能蛮干。在下听闻古蜀的织锦乃天下至宝,其最大的销路乃是雍国。雍国不但自己买,还会垄断蜀锦再销往关东诸国,如此转几道手,至关外已价值连城。然而这些年来,雍国国力衰弱,朝廷又力倡俭朴,购置蜀锦便再不如从前;古蜀正为此事发愁,若是此时王爷遣使与古蜀谈拢这笔生意……”

萧焯抚着胡须认真思索一番,蹙眉道:“你想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国不好穿锦,陛下也未必会认为几匹布几件衣裳是奇珍异宝,若非如此,这么多年为何我国不同古蜀做织锦的买卖?”

“此事不难,”凌珩斩钉截铁道:“祭典必要请各国使臣观礼,王爷敬献蜀锦后,再向陛下进言,请陛下赐锦与众使,使臣们自然没有不欢欣雀跃的。如此一来,还怕陛下看不出蜀锦的价值吗?”

萧焯来回权衡,终于还是心动,决定就照凌珩说的一试,索性命凌珩为使入蜀购锦。凌珩也不知哪来这样好的口才,竟然真的拿辽国最不稀奇的马匹牛羊换来了蜀锦,最终令萧焯不费吹灰之力在祭典上大放异彩。

自此之后,萧焯虽还防备着凌珩雍国质子的身份,却已不知不觉将他作为心腹智囊倚重,只要事不涉及雍国,无论是军政还是边贸,总会让凌珩参与其中。而凌珩也从来没叫他失望过,不出三四年光景,左贤王的势力已隐隐凌驾于草原诸王之上,除了世代强大的右贤王部,再没有人能同左贤王分庭抗礼了。

而这一次,更令萧焯想不到的是,在萧炎召集众王商议晋国发来的分雍函书时,凌珩竟主动建议萧焯抓住这个机会出兵。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趁诸王还没醒过神,陛下尚在举棋不定,王爷定要挺身而出主动出击!出兵之后王爷要密切盯着关外诸国,若是局势大好,王爷便果断鲸吞雍国西境,趁机壮大自己;若是诸国进军不利,王爷便趁机同雍国谈条件,坐地起价,捞实惠。到那时候,无论是得地还是得钱,王爷都是只赚不赔,国内便再无一人能与王爷争竞了。”

他眼中的神采不是假的,萧焯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子骞,那可是你母国。”

凌珩一愣,旋即,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王爷是在同珩说笑么?说句冒昧僭越的话,珩自侍奉王驾,心里便视王为知己,以为王爷再明白不过珩之为人。”凌珩挑眉笑看着萧焯的眼睛:“珩与王爷是一路人。王爷难不成会因陛下是王爷长兄,便心软舍了这宝座不成?”

萧焯对他这直白露骨的说话风格早已见怪不怪,听他这样说也不以为忤,反而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芥蒂,带着凌珩直奔雍辽边境。

安营扎寨后不久,探马终于带来了确切的消息:“王爷,对方领军的竟是个娃娃,是雍国的七皇子,凌玬。”

凌珩端着茶碗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旋即稳稳喝了一口热奶,这才开口道:“这倒真是没想到。”

萧焯望向他,饶有兴致地笑道:“孤倒断然不会小瞧这娃娃,孤觉着你们雍国,最易出天才的娃子。”

凌珩也笑了:“王爷这是埋汰我呢。我同这小七弟没怎么打过交道,我走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断奶。不过据我所知,我那太子长兄对这个一母同胞看的比眼珠子还珍惜,如果连他都放出来上了前线,那只证明一种情况……”

“雍国东线吃紧!”萧焯的眼睛亮了。

凌珩含笑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凌玬来的这样快,雍国的反应速度也确实叫人心惊了。他们虚实如何?有多少兵马?”

探子擦着汗摇头:“先生恕罪,对方治军颇严,大小营帐数不胜数,卑下还没探到一半已有人起了疑心要盘查。卑下唯恐露出行迹误了大事,想法子赶紧脱身便赶了回来,竟未得尽知其详。”

凌珩神色渐凝,摆了摆手:“你做得很好,下去休息吧。”

萧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先生,来者不善,接下来预备如何?”

“等。”凌珩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几,抬头看向帐中的地图:“等东线和南线的消息,我想,凌玬也不敢随意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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