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引路,盘算无用(2 / 2)
“好啦,姨娘,您不是常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么,有些事儿老天爷引路,自己再怎么盘算,也未必能如意。”
“跟您我也没什么可害臊的,我就想找个踏踏实实对我好的。家里少些杂事些,别像咱们府里一样成日家勾心斗角。让我一辈子安稳无忧的,便是他贫些,我帮着他,他疼顾我,两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白术脸上掠过一丝无奈,淡淡说道。
她瞧向窗子,已经是落日时分,天却不见黑,明纸外头似乎还隐隐发亮,“应是落雪了罢。”白术猜想着。
这雪不知不觉地来了,人间之事,抑或如此。
果如白姨娘所言,潘二爷自从得了他母亲的梯己,越发纵情恣意起来,折变的五六百两银子未及过年,便几乎淘澄干净,因而潘府这个年也不曾好生过得。
潘二爷日日在外吃了这家的酒,赴了那家的宴,倒也不缺吃喝。只是苦了满家老小,上至老夫人夫人,下至庖丁杂役,竟连一身新衣裳也不舍得做。
及至正月初五日,卯时二刻,外头刚敲了第一遍晨鼓,夫人便打发身边的陆儿请白姨娘过去说话。
一年到头她也不得闲,好容易送了年,今儿个想偷个懒儿松乏松乏,夫人还满心的不乐意,非要寻出个缘故闹她一阵。
陆儿进门时,见白姨娘已起了身,只是还未曾梳洗。站在外间地上直道:“姨娘好生清闲。这大过年的,太太忙着打点亲戚,赏赐下人,一个人总有顾不周全的地方。姨娘好歹也该帮着些,不至于在外面失了礼数,二爷看了也好欢喜。”
白术从里间出来,朝陆儿略笑了笑,取了坐在炭炉子上的铜壶,又捧了胰子青盐并手巾等物,复回里间。
一面伺候白姨娘洗脸,一面道:“瞧陆姐姐这话说的,这几年我们姨娘伺候老爷,侍奉老太太、太太,哪有不尽心的时候呢。不过因为昨日送年,我贪看对街宅子放的花儿炮仗,反惹得姨娘受了凉,才略起晚了些。”
“正是呢,陆姑娘且在外间坐坐,我这就来。”白姨娘扯了笑亦道。
这陆儿本是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已是年过三旬,只因一直侍奉主子未曾嫁人,众人仍唤做姑娘。
早些年,太太也曾把她与了二爷,通了房,后来二爷撂开了手,太太又说舍不得这个好丫头,不愿把她聘去外面,一来二去就在这府里蹉跎至今,连个正经姨娘的名头也没落上。
白姨娘进门不过七八年,这陆儿又是服侍太太的老人儿,少不得要敬她几分,只可恨她年纪愈长,越发贫嘴刻薄惹人厌烦。
这几年夫人在家供佛信道,日日打扮寡素,便时常见不得家里的姨娘们穿红着绿。如今虽然穷了,可当年谁还没有几件颜色衣裳,只是不敢在老太太、太太面前穿罢了。白姨娘现下在家里管了事,更要头一个挑她的错儿。
白术深知如此,便只替姨娘净了面,紧紧挽了个高髻,梳子蘸了桂花油,抿净了碎发,前头簪了个弦纹银梳背儿,并当中的一只鎏金观音挑心儿罢了,半点儿妖冶样子也无。
陆儿在外间坐了一刻钟的功夫儿,早就不耐烦,一面轻咳了几声,故意让里头人听见,一面道:“姨娘且快着些儿吧,怎好让太太等着,说了事儿,太太还得去给老太太请安。”
冬日里天亮得晚,此时不过蒙蒙亮,梳妆尚且要点着灯,太太病歪歪的,寒天雪地哪个要她去请安。
即便如此,白姨娘也少不得从里间出来应付,待陆儿看时,白姨娘头面光净整洁,已经戴好了勒子,只是还未曾换上见人的衣裳。
白姨娘亲自开了外间的紫檀雕花镶贝百宝架,这还是她当年自筹的嫁妆。只见她从上头取了一个双层黄杨食盒,摆在陆儿面前,又斟了一杯茶水。
口中道:“姑娘来得早,恐未吃过早饭。这是年前儿我才打发丫头上六味斋买的油桃酥果子。奉了老太太、太太屋里的,就剩下这点子,姑娘不嫌弃就请垫垫罢。”
陆儿因白姨娘压了她一头,素日早有不忿,如今见她亲来倒茶,俯低奉承,自是得意,一面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怎敢劳动姨娘。”一面自在享用起来,再无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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