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2 / 2）

她睁开眼睛，愣愣的看了天花板一会，才偏移视线看向周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此时已入了夜，从纸窗里透进来的月色使房间里不至于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守在旁边的人很快意识到她醒了，斑伸手试了试她的额温，又撑着她坐起来，发出问询：“有哪里不舒服吗？”

秋实觉得哪都不太舒服，不过既然醒了，那就暂且死不了了。

她就摇摇头，转着眼珠子看向一脸倦色的大哥，问：“是不是要下雨了，好闷啊。”

“嗯，要下雨了。”斑应了一声，沉闷的嗓音不比现在燥热的空气清爽多少。

“那就把窗户打开吧，我觉得要喘不过气了。”

听着妹妹低声轻语的央求，斑想了想，看了眼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从柜子里翻出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妹妹扇着风。

秋实简直要被他有气无力的动作和那点似有若无的微风逗的笑了，斑却兀自不觉，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眉头紧锁的想着什么。

秋实看着斑明明和泉奈有七分相似，却又迥然不同的面孔，回想起之前泉奈的话，有些担忧的问：“大哥，你的眼睛还好吗？”这问语像戳中痛处的刀刃，让斑的脸痛苦的扭曲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合了合眼，再睁开时，已经是一双花纹复杂的写轮眼了。

秋实定定的看了好几眼，在那之中找到了属于泉奈的一部分，才恍然着说：“原来我已经睡了这么久呀。大哥，尼桑的眼睛还好吗？”

斑僵硬一下，才回道：“嗯，很好。”

看着陷入痛苦自责无法自拔的大哥，秋实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眶，斑反射性的想要偏开头去，又强自忍耐的顿在原地，任由妹妹纤细冰凉的手指抚上脸颊。

良久，他才听见这个女孩悲悯温柔的呢喃，“大哥你为何如此不幸呢……竟注定要背负如此重负走下去。”

是的，不管是泉奈的还是她的，斑都非得用手足的眼睛带着这个残酷的家族走下去。

“我睡了多久呢？”她继续问。

“有六天了。”

“啊，那尼桑已经下葬了吧。”秋实轻呼一声，斑看着她的脸，却觉得她并不太在意这个。

秋实确实不怎么关心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归往何处，相比之下，此刻用那双曾经属于泉奈的眼睛，凝望着自己的长兄，才是已逝之人的意志和灵魂所在。

沉缓虚浮的思绪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这么久了……樱花也败了吧。”

斑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说：“大概是吧。”

“好想看看樱花。”秋实黑湛湛的眼睛里浮上一层期待般的水光，她怔怔的看着哥哥，恳求般的问：“我还想看看明年的樱花呢，大哥，我能看到吗？”

斑心中一悸，嗓子眼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秋实按着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着道：“我不想死呢，大哥。”

看着孱弱又坚强的妹妹，斑心中某个震荡不休的天平得到了坚实的砝码，向着一个方向坚定的倾斜下去。

他仿佛突然得到了某种力量，眼中逐渐亮起一点光来，“嗯，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