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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过年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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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子表演方才走远,花车就接上了。车上放着大家都熟悉的《恭喜发财》,穿着喜庆民族服装的姑娘们站在花车上摆手打招呼,花车当中一个高大的男人装扮成财神爷,碰着个硕大的金元宝,从里头掏出小号的金元宝和红包洒向人群。

在后头,表演的是社火,踩着高跷的八仙过海,打扮的跟83版西游记里一个样的唐僧师徒四人,依依不舍的断桥相会,叫没见过的凌教授大开眼界。

季老二把头搁在他肩上,跟他白活:“我们胡同里有个大爷常年去演社火,平常就在桥底下公园里练着,不上妆,元宵节的时候我妈带我去看,他涂了个大白脸带了个猪耳朵,演猪八戒背媳妇儿,其实就是弯着腰背着个假人,那时候我也是调皮,非得去看看他媳妇儿长啥样,一揭开盖头,没有头,妈呀,吓死我了。还有,骑驴的老太太也是个假驴,身上套个驴身子,上半身穿人的衣服,下半身穿黑裤子假装是驴腿,你哪儿见过那么粗的驴腿。关键是,骑驴的不是张果老,是个老媒婆,左右腮上画两个大红圈圈,额头这里还点着个红点,嘴角还得粘个痦子,要多丑有多丑,看一眼能把小孩吓哭了。”

凌教授听着他描述,忍俊不禁,是不是什么事儿什么东西到他嘴里都能说的可乐。

季老二一看媳妇儿笑了,特别满足,跟他媳妇儿一块儿过年真是太好了。

“哪年过年,你跟我回国,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社火,比这阵仗大多了,得一百多人呢。还有打铁花,都纳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这些小模小样的烟花比不得,那才叫壮观呢。”

季老二说着,似乎已经看见了他媳妇儿跟他手牵手走在京城的公园里围着看那些老太太老头儿演社火了。

凌教授的嘴角却慢慢的恢复了平直的弧度,眼前的热闹再也进不了他的眼睛,缓缓的坐回椅子上。季老二觉得莫名其妙,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是他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媳妇儿?”

“你看吧,我去洗手间。”他言语清冷,躲开他往洗手间过去。

季老二的一句话,把他从热闹的表演里拉回了现实,季老二还是希望他能跟他回国的。如果回去,他势必要放下现在的研究,离开已经习惯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价值观、人文观。在这里,他孤僻冷漠,但只要他的能力足够强大,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性格。可是如果回国呢,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人情冷暖,那时候,他的孤僻冷漠就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也会成为他继续从事喜欢的工作的障碍。这些,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承受得起的。他的心没有表面上强大,他胆小又怯懦,他无法逃离舒适圈,更无法适应陌生的环境。

这些话,他没法说给季老二听,他一定不会承认这会成为他选择他的障碍之一。季老二会说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心无旁骛的生活;或者说媳妇儿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天玩得高兴就行,我来养你。但他并不愿意听到这些,他的自尊心强虚荣心更强,他心高气傲,他需要别人的尊重,需要获得别人的认同感,需要别人尊敬的称呼他一声凌教授。他不是依附着季老二生存的菟丝子,他是一个独立且孤立的树。

而这一切,季老二不会懂的。他习惯走出舒适圈,习惯给自己增加挑战,习惯享受征服的快感,所以他的心更强大也更加包容。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不再拥有足够的耐心来包容他的时候,他可以微笑着转身离开,投入到下一场征服之中。而他,被抛弃的一棵树,失去了阳光雨露的爱,他还能生存吗?其实他只是一棵看着高大却主干纤细经不住风雨的树。

再说了,他们的生活环境差太多了。对季老二来说,过年的各种表演是惯常存在的,他每年都会看,说不上精通却也了解背后深刻的文化传承。而对他来说,只是新鲜好奇而已,那些个神话传说他看的极少,那些非物质文化遗产背后的故事他从未听过,甚至连白蛇传的故事他都说不清发生在哪个城市。他,作为一个身体里流着炎黄血液的华裔,却不了解老祖宗留下的文化与艺术,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聚在一起过年,为什么所有人都如此兴奋的去抢一个纸叠的金元宝,为什么媒婆要骑驴,八仙要踩高跷。

他和季老二的生活,差太多了。

“媳妇儿?”凌教授出来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季老二试探的问他要不要下去转转。

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方才是摩肩接踵,如今恐怕只能从人缝中挤过去了。凌教授对与陌生人贴的太近存在天然的排斥,摇摇头:“等会儿吧,人太多。”

“喝杯茶。”季老二给他倒茶:“还想吃点什么?已经中午了。”

“不用了,一直没闲着嘴。”

“咱们还是点点儿吧,不然服务员得把咱们赶出去了。”季老二嬉皮笑脸的点了几道菜,上了以后,总共没动几下筷子。

好容易等街上的人少些了,季老二护着媳妇儿走出唐人街,回家。

“媳妇儿,好玩吗?”

“很有趣。”很客气。

“今晚年三十。我跟你一块儿守岁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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