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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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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秋日的夜晚褪去了夏日的喧嚣与闷热,带来了几丝清凉。

因这通知来得突然,林如海紧赶慢赶终于到时其他官员都已入座,而他的同窗现任扬州知府的沈安正坐于主位下首,见他进来暗指大堂主位估摸着刚及弱冠的年轻公子:只见那公子形容秀美,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穿着雨过天晴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象牙折扇。果真年少风流。想着这该是那有名的北静王了。林如海匆匆瞥一眼便不敢再多看,直跨步进门。

霎时便感到无数目光正直直看向他。

林如海歉意一笑便欲上前拜见这位年轻的北静王:“下官来迟,还请北静王爷责罚。”

北静王水溶看着堂下一身书卷气中年男子便猜到了是好友常提起的那位林盐政,只端起茶杯道:“林盐政不必如此客套,原是小王一时兴起,还请随意就坐。”默了一会,水溶见那茶水直冒着阵阵热气便又将其放下,转而拿起腰上的象牙折扇了扇。方缓缓开口:“小王今日请诸位大人前来,不过代圣上来扬州走一趟,小王也不瞒各位大人,圣上对扬州的近况颇有微词。”

闻言安坐在侧的扬州刺史立马起身拱手笑道:“王爷说笑了,圣上向来对扬州治安多有嘉奖,如今扬州政局平和,最多有些地痞流氓,我们亦是加紧了守卫巡护,又安排有救济场所。”

闻言水溶皱了皱眉,将折扇放在桌案上,震得茶杯中茶水荡漾出一圈圈细小波纹,水溶将那漂浮在上茶沫撇去,方道:“就是不知大人说得和小王说得是不是同一个圣上了。”话音刚落,石破天惊,在场的大人无一不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这等禁忌之语竟如此大大咧咧地摆到面上来,不免在心底腹诽:这个名满金陵的诗书闲散北静王爷就算是祖上是武将出身,手握重兵又如何到底过于年轻气盛,如此不知收敛定成不了气候。

“王爷慎言,天底下还能有两个圣上不成?”话音未落,那扬州刺史亦伸手拿了茶水抿了抿。徐徐道来的话语难掩轻视之意,想那新皇已立有五年之久,还被上皇压得屁都不敢放,有什么好在意的若是上皇想,换新帝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水溶未语,缓缓垂下眼帘,心中腹诽:圣上想的没错,扬州这块肥土果真是杀鸡儆猴首当之选,只是就是不知这些仍然效忠上皇的大人们过几日还笑得出来吗?

气氛有瞬间凝固,扬州知府这才起身上前打圆场道:“王爷,下官看王爷和诸位同僚枯坐甚久,是否传饭?”

水溶抬头看了看端坐在一旁,明显与屋内众人不同的林如海,观他面相便知是缠绵病榻之人:两鬓飞霜,瘦削而蜡黄的脸上皱纹密布,但双目却甚是清明,带着超脱世俗的书生风骨,透过窗外泄进的星点光晕欲显此人宛若那月下苍劲的松木孤傲无尘。心下一酸,旋即回神道:“有劳知州大人。”

这厢林如海于酒宴上是如何笑看这新旧势力暗自交锋,又是怎么被疯狂劝酒,又是怎么暗自庆幸他的知州好友暗度陈仓将他杯中酒一律换成温水暂且不表。只说润玉搂着黛玉,未过多时便已至知州府外。

今日的扬州又不同于灯会那晚的车水马龙。一路走来因未过繁华街道的缘故,只有零星几个人影在街上活动,倒是那每家屋外都悬挂着一对对引路的红灯笼,那绚丽的烛光勾勒出身旁人精致的眉眼。

黛玉见润玉只立在墙外迟迟不进府内,不免有些奇怪,飞快抬首瞥了他几眼。

润玉感受到小姑娘欲言又止的目光,这才转过脸,星眸眼底清晰倒映出小姑娘那被灯笼映红的双颊,温润的声音伴着夜里夹杂着桂子馥郁香气沁人心脾:“按理说我们这种有名有姓的仙人不能擅闯私人宅邸,若是一旦硬闯破坏了这府上原本的风水阵法,改了这府上的命数便是大过。”

“若是我认识这府上的人呢?可还算硬闯?”因救父心切,边说着黛玉便试探着伸出柔荑朝那粉墙轻点,未几,只见那外层幽蓝的光罩如水波纹般向外扩去,一下便没了踪迹。

润玉回看在阑珊灯火里的黛玉,见她正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心下微动,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绾好的云鬓,软软的。

就在黛玉触碰那幽兰光罩的一瞬,知州府内便有人欣喜若狂地感受到了。

那便是知州的独子,如今刚及弱冠的沈烨霖。

他识字时父亲对他说:他名字里的烨字指日光、火光、明亮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前途明亮、光辉灿烂、为人光明磊落;而霖字则指久下不停的雨,又带有温润、福满乾坤、恩泽万世等寓意。

年幼的沈烨霖却并不如父亲期望一般是个温润如玉的性子,恰恰相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调皮捣蛋的主。

沈安原就是老来得子自是不舍打骂独子,兼之周围亲人多是溺爱,难免养出了一些精致的淘气。

当年还在姑苏任兰台大夫的沈安看着自己的独子这日又撒泼着不愿上学堂。不愿上学便罢了,还说若是再逼他上学便要拿把剪子把夫子满头白发绞个干干净净,比比看到底谁敢。

初次当爹的谢安被这个调皮孩童弄得头疼不已,在酒宴上忍不住向自己的同窗好友林如海倾倒苦水,谁知那林如海听后猛灌了几口酒只苦笑:“便是给我一个淘气的男孩我也是愿的。”

闻言谢安拍了拍晕乎乎的脑袋当即闭了嘴,忙宽慰了几句便转了话题,想着这位苦命的同窗明明比自己早娶娇妻如今一晃十几年,直到林府近日才有添丁的喜事传来,原以为是如林如海这般疏朗开阔的性子并不在意男女性别,原人过中年膝下无子下意识还是孤寂地紧。

林如海苦笑知好友误会了,他向来是云淡随缘的性子,只是母亲实在是因子嗣之事多番刁难敏儿,一开始他还会当着母亲面维护敏儿,但后来才发现他越维护只会让母亲更怒不可遏,实在是只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各种中药偏方敏儿也不顾自己的劝阻,多次尝试但都无果。近来,敏儿好不容易被查出已有三月的身孕,而林府也因这从天而降的喜事,令剑拔弩张的气氛稍霁。

不禁悠悠长叹,又看着依旧在旁喝闷酒的好友,忽想到一个主意便道:“若是沈兄相信如海,不如将大公子送至林府由如海来照看,如何”

“正有此意,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扰到弟妹养胎……”谢安听林如海如此说眼睛都明亮了几分,他此番来找林如海不过是为了请这位探花郎好生教导沈烨霖。

一来,由林如海教导时能大幅度减轻烨霖在家时母亲老祖宗各种亲戚的溺爱,直接棍棒动手也便宜;二来,烨霖也七岁了,性子若再不改,如此下去定成纨绔子弟,若是如此让他如何去见九泉下的先辈祖宗三来,林家是书香世家,虽为同窗,但不可否认林如海的学识确实在自己之上。毕竟自己这官位一半原因是靠祖辈荫封。

林如海忙说不会,想着也许男孩子的朝气反而能让敏儿开心些,如此谈笑间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也不知沈安是如何说服沈老夫人的,第二天老夫人只泪眼汪汪地送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

当时尚且年幼的沈烨霖完全没有丝毫伤感,只觉得能出去玩十分开心。

而他万万没想到林如海此人看着翩翩如玉,原以为此人定同学堂那些好欺负的夫子一般。却不想此人着实有几分聪明,才几分钟便用一大车道路将他讲得一愣一愣地,直吓得手中要用来立威金剪子也随手掉在那柔软的毛毯里未发出一丝声响。

这番林如海见目的已达到,这才弯下身子拉过沈烨霖笑道:“若是你悟出了这文中自己的一番道理才能去找你师娘,她今天为迎接你特地准备了芙蓉云片糕。”

芙蓉云片糕是自己最喜爱的糕点却不知师娘是如何得知,怀着一肚子的疑惑,沈烨霖这才绞尽脑汁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些略带赌气的言论。那林如海听后也不恼,便让下人将他带到后院师娘所居住的暖阁中。

他到后院时只见屋内有位亲切的漂亮姐姐,身旁几个伺候的小丫鬟。沈烨霖以为师娘不在,便糊里糊涂地上前询问,惹得贾敏直掩唇莞尔,笑意浅浅带起两颊的酒窝,像极了徬晚温柔的霞光。

成为这家的孩子应该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罢,年幼的沈烨霖看着拿丝帕温柔擦拭自己嘴角糕点细屑的贾敏呆呆地想着。

到底是高龄产妇,听林府下人议论说师娘最近频繁被噩梦惊醒,就算是师父一直守在她身边;就算请了无数名医却丝毫无用。一番折腾下来贾敏原本就瘦弱的身影欲显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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