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2 / 2)
战场上一片硝烟,横尸满地,有些士兵还没有死,也被炮弹炸得残缺不全。小副官哪里见过这阵势,有士兵的腿被炸断,还连着筋,挂在身上要断未断,血腥气扑面而来,士兵微弱地呼救着:“医务兵,救……”
“唔……”小副官猝不及防地,一股干呕涌上了喉咙,他还拼命往回吞。
“小山,”项允中见状,伸手扶了吧,“你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要不先回去吧。”
“不,”小副官摇头,不知是吓得还是恨得,眼睛通红,他望着尸横遍地的前方,怔怔地说,“大哥……大哥和艾姐还没找到,我不回去。”
“听话……”
“不!”
小副官轴起来,别说是项允中,张启山都拉不回来。眼下小副官巴巴地要找人,项允中只得随他去了。可一双被炸断的腿尚且让他反胃成这样,项允中都不敢想,真的到了尸体堆里,小副官能否受得了。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小副官真的就进了尸体堆,一个一个地翻看,他像是傻了,没有感觉一样,翻到尚存一口气的,就叫一下医务兵,而后继续顾自翻找。
他要找张启山,找不到最好,他不信张启山会死在这。
“不是……这个……”小副官一个一个尸体地翻,每一次都摇头,“不是,不是……”
项允中也担心艾老板,手下的亲兵很快加入了小副官的阵营,一个一个地翻,艾老板和张启山没翻到,倒是找出了几十个活人。
“允中哥哥,”小副官的手上,糊满了血,粘着黑灰,脸上也是,他问项允中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突然就沉稳了,他说,“找不到……他们是不是,不在这里?”
“不会的,”项允中深知自家大小姐的脾性,“佛爷在不在这里我不好说,大小姐一定在。”
“那,会在哪儿呢?”
小副官说着,低头看着脚下的焦土,无意识地用枪托挖了挖:“地下?”
“!!!”小副官说者无意,项允中倒是立刻摸出匕首,排查可能是战壕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挖土。
炮弹的威力太大,落下的时候除了大面积的爆炸,还会带起厚重的土,艾老板身形小,指不定被埋了也不一定。
小副官见状,也跟着项允中一起挖。他嫌匕首面积小,挖得太慢,干脆双手齐用,这下挖的倒是快了,手指很快就磨出了血。
项允中心疼,一把糊开了小副官的手:“一边去!”
小副官被推开,也不走,就呆呆地立在原地,这让人看了,更心疼了。
“咳……”有些松动的土下,突然一阵轻微的咳嗽,仿佛是憋了许久的气,终于喘了过来。项允中和小副官都一怔,两人手忙脚乱地挖着那块土。
很快,原本埋得就不实的地面被挖动,艾老板的军装已经可见了,项允中唤她:“大小姐。”
“嗯,”醒过来的艾老板自己一提气,都不用项允中往外拉,一步从土坑里跃出来,掸掸身上的土,又环顾了四周,“活下来多少?”
“八十九人。”项允中回话,这是医务兵报上来的最新数据。
“张启山还没回来?”艾老板见到小副官,伸手就要拉。
小副官先前还好,可一见着艾老板,登时就委屈了,眼泪汪汪地喊人:“艾姐……”
“没事的,你大哥去……”
话音未落,就被马蹄声强行打断,艾老板警觉得很,拔枪回身,却是张启山。
张启山下马:“我来晚了?”
“嗯,”艾老板也不客气,“太晚了,你走后不就,日军就攻过一次,我这边几乎全军覆没,留下的一个近身团,只活下来八十九人。”
“……”张启山心内虽已有数,却又叹一口气,“是我来晚了。”
“也不晚,”艾老板又说,“这不是总攻,还有机会。你的起家部队,何时就位?”
“已经就位了。”张启山说着,长城前线距离东北老家很近,他原先策马而去,就是去拉自己的起家部队支援,“就在后方,时刻准备包抄。”
“好!”
“不止,”张启山笑,“你猜我还见到了谁?”
“谁?”
“徐庭瑶。”
徐庭瑶是党国最优秀的将领,他的部队若是能来,古北口就有希望了。
这二人一来一去交换了军情,张启山才见到立在一旁,连眼眶都红了的小副官。头先生气,一顿马鞭打得实在是狠,张启山心里一直惦记着,还没来得及哄,就上了战场,这笔账,可不好过了。
可想归想,在人前,张启山还是要点儿兄长尊严的,何况刚立过规矩不许贸然上前线,这转眼就在战场见到,张启山立马沉了脸:“你来干什么?!”
若在以往,小副官这样怂,都不需要大哥发火,直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错了”一出,大哥多少也能消消火。
可今日他偏不,红着眼,在张启山的呵斥里,头一偏:“哼!”
哼也就罢了,他还蓦地转身,走了。
“!!!”这会轮到张启山瞪大了眼睛了,他指着小副官转身走掉的方向,不可置信地对艾老板念叨,“还反了他了?”
“……”艾老板也是无奈得很,扬了扬下巴示意项允中去追,数落着张启山,“该!”
见艾老板这样说,张启山一口气出不去,眨了眨瞪得干涩的眼,说:“都是你惯的!”
艾老板不说话,挑了挑眉,俨然就是一副“我乐意”。
小副官从战场下来,就一直气鼓鼓地不理张启山,不过张启山忙着在指挥室商讨军情要事,也顾不上去陪他,小副官等来等去不见人,又干脆气鼓鼓地扯着被子睡了。
再醒过来,就是个大半夜了。
他是被饿醒的,傍晚那气鼓鼓的一睡,直接错过了饭店,眼下凌晨三四点的样子,也难怪小副官饿的饥肠辘辘。
小副官琢磨着去伙房找点干粮,伸手就要开灯。摸了半天,往日抬手就能摸到的台灯,今日死活摸不到。
正奋力伸手,台灯“啪”地自己开了。
小副官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刚好撞上半眯着眼的张启山。
“你怎么在这?”小副官下意识地问。
“……”张启山半醒,差点没被小副官这一问给气笑了,他说,“这是我的床。”
“??!”小副官闻言,看了看周围,一张桌,一张床,这的确是张启山的房间。战时驻地条件苦得很,营房尤其紧张,小副官原是有单独的房间的,可张启山的部队一来,按照军衔,他的房间可不就没了。这几日小副官受了伤,都是项允中照顾着,他理所当然地住进了项允中的房间。如此,小副官倒有些尴尬了,“那,我怎么在这?”
“我抱进来的。”张启山说着,也失了睡意,干脆撑着身子,斜倚在床上,逗小副官,“你在项允中那里,住得挺高兴嘛?”
“……对啊!”小副官本还有些尴尬,被张启山这么一激,反而不乐意了,硬是要顶回去,“允中哥哥又不会打我!”
不提倒罢了,一提这事,张启山心里登时一痛,那日下手的确太重了,他抬手一揽:“还在怪我?”
“就怪你!”小副官才不要被揽进怀里,顾自挣扎。
“老实点!”分明是在哄人,张启山到底还是学不会轻声细语,非得一声呵斥,把人稳在怀里,才换得上一副温柔样子,问他,“痛得厉害么?”
“哼!”反正不管张启山怎么说,小副官都是一副“就怪你”的黑脸,任张启山使出浑身解数,都没个缓和。
张启山真是没辙了:“别闹了,你好好睡觉成么?”
“不成!”就闹。
“!!!”张启山急了,刚从前线下来,这小崽子还让不让人安生了?这样想着,张启山就习惯性地抬手,往小副官身后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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