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2 / 2）

你若记得……他想到此，面上露出苦笑，确是如此，便是二人都记得亦不能如何，不过徒增其痛苦罢了。他这般想着，好似转瞬间便被抽去了大部分生机，魂魄不稳以至于差点分崩离析，便连那肉身都浅了色，打眼一瞧，凭白多了几分苍白羸弱之感。

华裁说了那些话，心下一时痛快，但在敏锐感知到对方的绝望后，自己心尖也跟着绞地疼，“我若是那人，我若记得，必也不舍得你在此孤苦百年乃至千年。”他想了想，又劝道：“你投胎去罢，说不得下世轮回便能再续前缘，否则，便是我今世记起了你，亦是人鬼殊途，长久不得。”

投胎舒月白微微僵硬，脸上扯出个难看的笑来：“无事，我等不久了。我……不久便去轮回。”总归是高估自己了，怕是再撑不得一世便要魂飞魄散，化作一团煞气归于混沌。

“那你还有什么心事未了？若我能相帮，则尽力相帮。”华裁听到对方这样说，轻舒了一口气，竟像是消散了自己心中的一个结，言语间也温和了许多。

舒月白未曾接话，只转了话题道：“奴家与相公定情信物曾有三，一则是公子手中匕首，二则是一盏燃着骨里红烛的灯笼，三则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白玉面具。三者都无甚稀奇的，若非要指出它们的特殊之处，便是其身都绘幽镇煞的咒语。”

“镇煞的咒语？”华裁眨了眨眼睛，“那是何物？未曾听说见过。”他垂眸去摩挲匕首上刻着的特殊花纹。

舒月白微微一叹，扫视远处，露出个自嘲的微笑：

“呐，你看，这到处都是镇煞的咒语呢，想不想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华裁心跳得很快。

“它在说，吾爱，请在此等候我归来。”

……

自帝一朝驾崩后，本该是太子顺风顺水的登基，然京中局势却越发诡谲险恶起来。

若说，最着急把太子推上皇位的该是宝贵妃，偏生朝里折子往宫里递了一堆，众臣都急了，她却依旧按兵不动越发气定神闲，甚至下了禁口令封锁了国丧的消息，缘由是边境不稳，恐国丧传出动摇军心以致边寇作乱。

至于皇帝为何突然驾鹤，宫中众人都只道是陛下多年修炼有所成白日坐化了，不同的口舌都已被掩埋在了荒苑地下或者枯井里。

这日，宝贵妃忽然不知从宫里何处翻出盏灯笼来，“这上面好像绘着一则故事。”自皇帝去后，她手上长长的尖锐锋利的护甲便取了，葱白的指尖恰恰落在灯笼上绘着的那丛竹林里。

花枝一进殿便瞧见了，匆忙走至其身边，忍下要劈手躲下的念头勉强道：“娘娘，这是旧物了，其上尘多，若您要赏看，还是先交给奴婢下去打理下罢。”

宝贵妃的指尖在灯笼上轻轻掠过，“花枝……我记得你进宫前……”

花枝忙接口道：“是，奴婢进宫前家里便是做灯笼的。”

“这灯笼里放着的蜡烛，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的，闻起来总觉得熟悉。”宝贵妃喃喃道。

她仿佛怀着喜悦又仿佛含着无限怅然，再次轻声道：“只要这灯笼罩着这烛，我便也对那往事迷迷糊糊的，若给这烛揭了灯罩，我心里也跟着亮堂了。这烛跟这灯笼罩分明是一体，但我心里总是瞧它怪异，觉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花枝默然半晌，垂眸，敛了脸上一切表情，也轻声应答道：“因着你是那红烛，我是这灯罩……你既想起了，我们便回去罢，回到他们身边去。”

这数十年陪伴已足够，从此做盏沉默不能言，只能记录他人情谊的灯笼倒也不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