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2 / 2）

屋里热闹还在继续，厨房里张远峥慢慢拉着风箱，锅洞里橘红的火苗投射出温暖。柳子君则在案上切姜拍蒜，鲜黄姜片洁白蒜瓣，被刀一横揽起来下锅和鸡一起炖。

“其实我早就想娶师妹……”

张远峥轻轻开口似乎说给自己听，柳子君顿了下盖上锅盖，转回身到案上捏一把细嫩的香椿，一刀一刀细细抹碎。

“我想着要是能录入廪生就来师妹家提亲……”

所以那一天你心情沉重，是因为没能录入，柳子君恍然。

“怕失手，特意写的中正平和，谁知道……”

谁知道反而失了文采招致今日之辱，案板上细碎的香椿慢慢积成尖尖一小堆。

默了默张远峥打起精神轻声“廪生一月六斗米一年六两银，这些差不多够师娘抓药了。”

所以你一直不提，是因为……柳子君不知道是委屈自己还是心疼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远峥很想把柳子君抱在怀里安慰，可别说他们没定下名分，就是定下了没成亲也不能那样轻浮。

吸吸鼻子柳子君弯起嘴角：“我生意比你好多了。”

张远峥也笑：“是，余生还要请师妹多指教。”

晚上柳家人都聚在柳母屋里，柳子君掏出两锭雪花官银放在炕桌上，橘黄的油灯照的它点点闪烁，一向沉静的小子闵瞪大眼睛。

柳子君捏捏弟弟脸蛋解释：“姐姐今天运气好遇到一个大主顾，出二十两银子给包圆儿了。”

柳子闵弯起嘴角抿出一个小小酒窝，小心翼翼把自己这些日子赚来的铜钱捧到炕桌上。黄澄澄铜钱细心的用红线串起，在油灯下煞是好看。

“五十八文”柳子闵轻声报数。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柳母今日格外气色格外好眼睛也很明亮，她喜滋滋摸摸小儿子软软的头发。

“子闵真能干，娘给子闵攒起来娶媳妇。”

这是给娘请大夫的，不过柳子闵没说只是动动小脑袋，在他娘温热柔软的手心蹭了蹭笑出一口小白牙。

第二日天才麻麻亮柳子君起来，收拾好自己去厨房给爹娘烧热水。水还没烧开听到从上房爹爹一声比一声高的声音。

“秋娘”

“秋娘。”

“秋娘!”

声音里的惊恐让人胆战心惊，柳子君拔腿往上房跑。从后院抱柴出来的柳子闵吓得站住不敢动，见姐姐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跑过，才惊魂一样扔掉柴火慌慌张张往上房跑。

柳子君跑进套间，见爹爹只穿着中衣叫她娘，她娘面若金纸气息轻微。

娘!

柳子君扑过去叫：“娘!”

柳母嘴唇嗫嗫，眼皮下的眼珠微微浅动就是醒不过来。

柳子君压住突突乱跳的心脏，爬到炕上大拇指甲摁在柳母人中，回头叫弟弟：“去找师兄让他去府里请大夫，就说娘昏迷不醒。”

柳子闵站在门口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瞳孔放大直直盯着他娘。柳子君的话听到耳朵里，他空却飘飘不知自己在哪里。

这是失魂了!柳子君大喝一声：“子闵!”柳子闵惊的一颤，白着脸转身就跑。

人中掐出血痕，柳母缓缓回魂嘴里一点微微气音：“囡囡，娘不行了，没能看你嫁人……”

微微呵气声，歇了一会儿：“你多看顾你爹……呵……呵……还有闵儿，他……他……”娘的心怎么放得下，闭下眼，眼角渗出泪珠。

“娘你不会有事的，咱家现在有钱能请起大夫吃起药。”

“傻丫头”柳母又把泪眼转向柳父“拖累你这么多年……”

柳父柳长州多么豁达的人，这会儿眼泪落在胡子上轻颤：“说什么胡话呢。”

“对不起……没能赔你到老……”

看柳子闵情形就知道师娘怕是危险，张远峥借了马狂奔到府里，一次请了三家医馆的名医过来。

柳子闵抱紧膝盖缩在柳母炕下柜角里，缩的很紧很紧，感觉着屋里光怪陆离的人影。

柳父一个早上脸颊就塌陷下去，柳子君握紧拳头，看着大夫们号脉摇头：“熬时间吧”

“师兄，咱们现在就去浦南!”

柜脚柳子闵抬头乌沉沉的眼睛看向柳子君。

柳子君拉出弟弟：“子闵，你还记得姐姐说过的太医？”木呆呆柳子闵嘴唇颤了颤。

“子闵，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你在家顾好爹娘，姐姐去请太医。”

柳子闵乌沉沉眼珠动了动闪出点光影泪水涌出：“……好……姐姐你要快点回来。”依依不舍语气幼弱，好像失去母亲庇护的小狗怯怯懦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