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放手(1 / 2)
朱衍下半/身浸在水池子里,手中缠绕着衣带,胸前心口处的伤痕是陈若懿头一回见。
形如蚯蚓般狰狞扭曲的疤痕,在肩上道道滑落的水珠子中,愈发显得骇人。
那头的衣带骤然在陈若懿手中滑落,他躬着身抱起朱衍的衣物,移开视线,迈开脚步。
朱衍登基那日,汴洲成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小酒楼屋檐下的陈德信正在和王大娘嗑瓜子。
陈德信瞥了眼屋里的病人,摇头说不去。王大娘清楚他们的往事,可还是觉得皇帝会亲自巡街游览,让普通百姓一览圣颜是多么件荣幸新奇的事。
“你没告诉小懿这事儿吧。”陈德信担忧,特地探出身子去看屋门,关得牢牢实实的。
“说这个干嘛,这小子敏感着呢。”
身后木门“咔哧”作响,陈若懿灰着小脸,冲外头两人笑了笑,露出一小排牙齿,看着温顺,像是哪户人家小儿子似的。
于是王大娘特地载着他去了城里,捡了块空地,让当时双腿未恢复完全的陈若懿坐在椅子上看。
爷爷陈德信无法理解陈若懿这番行为,只是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跟他讲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朱衍是个负心汉,更何况他跟他之间,本来就横构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还去看个什么劲咧……哎哟这傻孩子。”
陈若懿进西北亲王府没多久便来到了朱衍身边亲自伺候,朱衍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就稍离朱衍几步的距离,观察着朱衍需要什么,他就去给朱衍什么。
如同影子一般,跟着朱衍,永远盯着他结实宽大的后背,陈若懿在身后走着,把最不设防的那一面交给了他。
他曾满心欢喜。
陈若懿说朱衍难得出宫,这一面还是要见的。
想见见他近来的气色如何,可还按时吃了早膳。
也想临近午憩时轻手推开他的书房,告诉他该休息了。
还想给他准备晚上的宴席,朱衍桌前的菜肴他都要一一夹来试吃过才行的。
“我没资格恨他,在他眼里我终究是个奴才,我清楚攻城之日他弃我保全他的天下,那是他穷尽小半生的愿望,如今江山稳落在手,他携佳人笑看天下,是该没我什么事的了。”
如今,他与他的佳人共处一室沐浴,也该没他什么事的。
所以他丢了那衣带,低头,转身就走。
朱衍见他飞快地转身离去,连个经久未见的眼神都舍不得给他,不由发自心底嗤笑。
手中的衣带被他团起攥得紧紧,望着那个步伐踉跄且佝偻的身影,朱衍扭头向身后的孙芳菲道:
“六六年纪也不小了,你若是真替她操劳,不如就主持她联姻的大事,倒也替我解了桩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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