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白锐礼不自觉地看向那双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修长分明，甚是好看；再顺着手臂往上看，便是一犹如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的侧脸。

看着看着，他开始盯着江鹤临的侧脸出神。

他们这样的天师，是不是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亦或是超度了太多亡魂，才能在面对这些事情时泰然处之？

平心而论，在看到那对婴灵即将消散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忽略内心的触动。

江鹤临说出那句“道家不信轮回”，就好像在白锐礼心里扎了一根小小的肉刺，他总是会反复地想，难道超度便是彻底抹杀了他们这些亡魂存在于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了吗？

像婴灵和婴鬼这样根本没有体会过人间酸甜苦辣的魂魄，超度对他们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白锐礼的视线太过明显，江鹤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这时红灯亮起，车停了下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说道：“你一直盯着我看，是哪里有问题吗。”

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太久，有些不好意思的白锐礼连忙转头：“没事没事，我刚才发呆了。”然后调整坐姿乖乖看向前方。

江鹤临轻笑一声，食指轻敲在方向盘上，视线转向身旁——青年似乎因为自己的话脸上多了一丝窘迫，正在努力目视前方，活像是把要红绿灯盯出个花来的样子。

江鹤临有心逗他：“看出什么名堂了？”

白锐礼：“什么？”

江鹤临：“我看你一直盯着红绿灯，以为你看出什么东西来了。”

白锐礼：“……”

江鹤临觉得白锐礼被噎住的表情有些可爱，跟个气鼓鼓的小包子一样，多说了一句：“你刚才盯我盯得都发呆了，我有这么好看？”

“……长得帅还不能让人多看两眼？”白锐礼有些语塞，其实刚才他真的是不小心就把视线放到旁边这人脸上的，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江鹤临：“可以，不过我得收票钱。”

白锐礼：“？？？”这人是不是飘了？

车内沉闷的空气终于被两人打开的话匣子打破，白锐礼睨了一眼嘴角还带着笑的江鹤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天师对于超度是怎么理解的？”

“超度即是解脱。”江鹤临答。

白锐礼抿了抿嘴，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放低：“解脱吗……”

江鹤临听出了些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那对小生命甚至没有来人世间走上一遭就被超度了，我有些于心不忍，也有些耿耿于怀。”白锐礼说。

“超度有时候的确不是亡魂必须经历的事。”江鹤临向他解释，“许多孤魂野鬼和厉鬼都是不愿意被超度的，他们想继续带着自己的记忆存活在人世间，超度对于他们来说并不亚于魂飞魄散。”

白锐礼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说：“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超度他们？”

江鹤临继续道：“生老病死，在地府走一遭，都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如若成为亡魂，还想继续活在人间，便是有违天道，所以这些孤魂野鬼想在人世间待着，便需要消耗自身的魂气，久而久之，他们免不了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天师，是行天道之事。这些亡魂不去地府，那么我们就要维持天道，超度他们，至少也比让他们魂飞魄散，真正消失来得好。”

白锐礼：“你的意思是，超度不是抹杀？”

“我们轻易不做斩杀之事，超度也只是以另一种形式送他们往地府转生罢了。”江鹤临有些头疼，没想到超度在白锐礼眼里成了件坏事，误会可是有些大，“我们天师轻易不斩鬼，立斩即魂灭，这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会做的事，再说了我们也会征求亡魂的意见，他们不愿意的话我们强行超度也是没什么意义的。”

白锐礼还是有些不明白：“所以亡魂进地府相当于走正规程序被超度？”

“差不多，不过超度是我们天师的说法，这是特殊处理方式，一般来说地府的程序就是让这些亡魂成为崭新的魂魄，也就是不带有任何前世记忆的新生灵再进入人间，不算是轮回。”江鹤临说道。

经过江鹤临这么一说，白锐礼觉得，道家所谓的不信轮回，可能也正是因为转化后的灵魂不带有任何的记忆，像一张白纸一样，再到人世间也已经是作为一个新的个体而存在，这确实不符合轮回的定义。

与其强行留在人世间消耗自己，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顺应天道也许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宿，起码过程并不痛苦。

想通了这些，白锐礼终于放下了沉重纷杂的思绪，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按着降下车窗的按钮，嘈杂又热闹的声音顿时充斥着耳朵，各种颜色的LED灯牌光映照着，将车内外的世界又融合在了一起。

车子正好开进了一条小吃街，来来往往的人十分拥挤，江鹤临也渐渐放慢了车速。白锐礼看向车窗外——此时的路边摊有些热闹非凡，大汉们撸串喝酒的划拳声连带着滋滋香气把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带了出来，让人忍不住也想到摊子前吃上两串。

白锐礼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转过头试探着问道：“我好像有点饿，要不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再回？”

小灯此时也被钻进车里的香气勾醒了过来，他精神奕奕地附和着：“我也饿了！”完全不像前一秒还在打呼噜的样子。

谛然：“我记得你今天吃过晚饭了。”

小灯：“我不记得啊，我吃过了吗？不记得就是没有。”

谛然：“……”

可以，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