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疯狗（1 / 1）

“靠。”王虎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抢救中”的指示灯，狭长的走廊和惨白的墙壁使他更加烦躁，宛如受伤的狮子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开始来回踱步。一想到刚刚的场景，王虎就觉得自己需要点根烟冷静一下，自己不过是因为下午和赫羽吵了一架感觉不爽，所以便在回家后又去了离家不远的篮球场发泄一下。酣畅淋漓地打了几个小时的篮球，浑身汗淋淋地打算赶快回家洗个澡，路过一家酒吧的后巷时看到一个醉汉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打算直接绕过对方的王虎，却因随着靠近对方而愈发熟悉的背影迟疑了。

“啧。赫羽？”貌似是回家换了套衣服，身着黑色风衣的赫羽，背影显得比早上所见到的更加消瘦，“喂，赫子！”并没有收到任何反应，甚至对方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丝毫，王虎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兄弟情这东西到你这里说掰就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那儿最讲义气，这么容易就断了的友情是非常忌讳的？”看着对方还是理都不理自己，王虎更是愈发急躁，“你TM到底是咋了？就因为一个女的你就要跟兄弟闹死闹活的？”轻松几步就追赶上对方好似蜗牛爬行般的速度，朝赫羽肩膀轻拍了一下，“我和你说话呢！”

出乎意料的，感觉像一巴掌拍到纸片人身上，看着对方轻易朝前倒去，王虎下意识伸手一揽，“喂喂喂，你小子喝了多少啊。”有些无奈，“不能喝就别喝啊。大晚上的这么一个人走多危险。”赫羽并没有任何动静，一动不动地靠在王虎的怀里，“啧......”无语地微微收紧臂膀，正打算把对方扛起来回家时，却被一阵声音吸引了：

“嘀——嗒——嘀——嗒——”

不大不小的声音环绕在耳畔旁，本打算无视这微微有些令人不安的滴水声的王虎，却因再次收拢怀抱时手中湿润的触感脸色一变，“我草。”王虎把赫羽转了个身面朝上，对方腹部狰狞可怖的伤口以及正在流出的血液使他呆呆地怔住了，鼻腔里充斥着甜腥的铁锈味，看着在地上逐渐形成的血泊，【这TM和午夜惊魂有的一比了。】王虎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臂，掏出电话，顾不上擦拭屏幕上因手指触碰而沾上的献血，急切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喂，方叔，是我大虎。我这儿出事情了......”

虽然因为联系了熟人，救护车飞快地赶到了，但是王虎坐在救护车车厢里看着带着呼吸机的赫羽，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情况不太乐观。尽管以前也经历过亲朋好友受到各式各样的伤，但因为王琦护着，并没有接触过太过血淋淋场景的王虎，在这一刻盯着对方心率测试器上那不断减慢减弱的心跳，忽然理解了死亡的无处不在。【这可是我交的第一个长得还挺俏，性格还没那么磨唧的兄弟。】王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贼老天你他妈要是敢收走了，我以后就不叫老头子给你供香火了。】

“滴——————”“伤者心跳消失，呼吸停止，除颤仪充电准备，开始进行心脏复苏电击。三，二，一，电击一次，无反应。倒数三秒准备二次电击，三，二......”

“......草。”王虎瞪大了眼睛，瞪着呈现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心里一阵哆嗦。【我错了我错了，大爷的，您最牛您最棒行了吧，妈的起码给人一个进医院抢救的机会啊！真的，就一会儿，大神在上，哪位能听到的帮个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啊啊啊。妈的你要是做得到我给你立牌子，每年香火不断，香火钱也大把大把地给......】眼看着第三次电击也无反应，马上要进行最后一次电击，王虎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我保证我一定少惹麻烦多造福社会，我肯定不随地乱扔垃圾，认真学习，不和同学闹矛盾，不再吊儿郎到处挑衅给老头子惹麻烦，我我我我我还会扶老太太过马路......】

“滴——滴——滴——”“四次电击成功，伤者心跳恢复跳动，血压上升至合理范围......”

“......真的假的啊，我去。”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嘴角抽搐地看着心跳勉强恢复到正常范围值的赫羽，一向嘲笑老头子封建思想特别迷信的王虎脊背发凉。

......

“嘛，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有些疲惫地摘下口罩，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办公室里仿佛屁股着火般坐不住的王虎，“勉强算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看着王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中年男子好笑地在他对面坐下，“所以说，你是怎么和这位扯上关系的？以你那死要面子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的性格，一般人你也不会给叔打电话了吧？你老爹知道你和这么危险的人有关系么，你现在是打算开始往那边靠，将来继承父业了？”

“并不是啊方叔。”王虎面对看着自己长大的方叔迅速地放松下来，轻轻地往后面的沙发上一靠，抖着腿解释道，“就是一朋友，刚认识的，人还不错，就是身子骨有点弱。”反应过来方叔话里含义的王虎一愣，“哎不是，方叔你认识他啊？”

“认识啊。”方叔从鼻梁上取下眼镜，轻轻擦拭着，“也是混那边的，还挺有名的，我记得是叫赫羽是吧，是赫祺手下的‘疯狗’。”看着王虎皱了皱眉头一副不认可的样子，方叔笑道，“这名字可不是我给他起的，这是道上公认的。他这人，不怕死，不要命，”微微一顿，“最重要的是对赫祺那是一个忠心耿耿哦，如同忠犬一般，是个很危险的人。”

看着王虎一脸错愕，方叔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带上了眼镜，“你还没发现么虎子。按照你刚刚给我的说法，你遇到他的时候他正拖着那副破烂不堪的身体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你从后面看时并未察觉出对方受了伤。”王虎不明白地点了点头，“可是啊，”方叔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那伤口，你觉得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忍住那种伤口带来的疼痛，而宛如正常人般地在街道上走路？”

“......”王虎这才明白从刚刚就一直存在的违和感到底来自于哪里。的确，受到那么严重的伤，不可能有人可以完全屏蔽疼痛，正常地操控着四肢进行各种动作。人体都是有保护机能的，疼痛感提醒着人类，身体所受到的危害。按照当时赫羽受伤的状况来看，保护技能应该会用疼痛感来限制赫羽的动作，从而减少失血量，尽最大可能保住性命。然而，赫羽却完全不受影响。宛如机器人一般。

“......所以说啊。”方叔头疼地按着太阳穴，“更别说手术时护士还检查出他当时正有着严重的低血糖，正常人因为低血糖所带来的不适感，通常会怕死的一动不动或者疯狂补充糖分，而那家伙，完全就是不怕死的机器人。”看着被自己说的话激的一个机灵的王虎，方叔捏了捏鼻梁，“所以当时你爹说要把你送到这儿来，还派这么个家伙来保护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

“保护？”王虎眉头皱得更深，咬牙重复了这一词。“啊，你不知道么。你老爹怕这面的势力听说了你的事情后过来找你的麻烦，所以就从赫祺那里借了这个疯子过来给你当保镖。”方叔有些不满地说，“说是保镖，其实是肉盾。但是我一直是持反对意见的，这家伙整颗心都投在七爷身上，七爷说要天上的星星搞不好他都敢去试着摘下来。这样的人你要他来保护个素不相识的人，不是开玩笑么......”

【草。】王虎捂着额头闭着眼睛，听着方叔的碎碎念。【合着这TM都是为了我？】回想起刚刚对方双眼紧闭无力倒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向来为所欲为的王虎产生了一丝愧疚。毕竟他还年轻，还做不到像自己老子，或是方叔那样视人命为稻草，不认识的也就算了，认识的兄弟居然是被安排过来给自己挡子弹的，而且现在还真的就中弹生命垂危，这股纠结感让王虎忍不住锤了一下沙发前的茶几。“七爷？”王虎闭着眼睛咬牙问道。

“哦。就是赫祺，道上俗称七爷，怎么说呢他身份也挺复杂的，总的来说就是‘疯狗’的主人吧。听传闻说他在大概七八年前，把无父无母在街道上流浪的赫羽捡了回来，给了口饭吃，套上了绳子。”方叔有些不屑，“据说还直接认其做了养子，手段倒是厉害，不费任何力气便养大了条可以为自己送命的忠狗。”

王虎握紧了拳头，他还是不习惯方叔张口闭口地管赫羽叫狗，想着自己这七八年要什么有什么，在学校里胡作非为，而赫羽却忙着做各种各样危险的任务，受到各种各样致命的伤，受伤次数多到对方现如今已经麻木了的地步。耳畔边方叔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自己离赫羽远一点，免得受伤；闭眼仿佛看见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而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赫羽，王虎做出了他人生当中最冲动的决定：

“方叔，你安排些人把赫羽送到我家去吧。我自己的人我自己来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