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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神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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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顾自地生闷气,却听到少女倒抽了一口冷气,旋即被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淹没。

调转目光循着声线望去,年轻的少年武将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那振翅欲飞的,不只是舞者衣袍上巧夺天工的绣技,而已经实态化为翅尖裹挟着流焰的神鸟,在人群上空盘旋。黑曜石般晶莹的双瞳投下冰冷的注视,喉间仿佛也吞吐着厉火,发出尖锐而肃杀的鸣叫。

不同于金铁交击、兵刃相搏或者扎实而稳健的拳脚功夫,无法靠语言和常识来解读的神秘咒术,深邃绚烂如同梦境的华光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绽放,向娄思夜展示了那危险却又令人迷醉的另一个世界的光景。

红衣人伸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金乌的双翅蓦然合拢,顺着手指的牵引化为一痕金红的闪光,呼啸着飞向高台中央。不消片刻便以逆流的龙卷之态将巫师水青色的身影裹挟其中。

“应吾召唤,驱驰从咒。奉吾驱使,献灵以祀!”

念诵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急切,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两句话。在咒语的加持下,火焰漩涡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与弯曲,高速旋转着从边缘开始膨胀,显现出令人胆寒的形态——是将形体寄寓其中的远古神鸟,张开双颌猛地擒咬住巫师的脖颈,生着三趾的利爪像刀锋一样刺破衣袍。

连卷的火焰是来自深渊的风暴,漩涡中心传来巨兽可怖的嘶吼,飞卷的砂石、碎裂的木片甚至打在了前排观众的脸上、身上。

然后便是巫师筋疲力尽,痛苦号叫着扑倒在地上的结局,金乌的形体崩裂为四散的星光消散在头顶。惊异难定的神色渐渐弥漫开来,甚至有胆小的女孩子紧紧捂住嘴,面容失了血色一样苍白。

细小的慌乱席卷了人群,谢承音和娄思夜面面相觑,互看了半晌,还是一个陌生又含着哽咽的女声最先越众而出:

“雨……雨好像要停了!”

雨好像要停了,虽然月亮依旧被闭锁在暗云之后,但那妖异的水响确实在逐渐变轻,长夏门大道两侧草木葱茏的间隙中,雨滴已经零星得几乎看不见轨迹。性急的小郎君丢下雨具跑出凉棚,从积水浅浅的倒影上踩踏而过,发出元气充沛的欢呼声,而更多的人则带着后知后觉的恍然,惊喜交加地讨论着这场壮阔的仪式。

“你看——巫师大人活过来了。”

青色身影忽然动了动,卧倒的巫师缓缓坐起,纱衣下摆被烈火焚烧成条条缕缕的碎屑,干脆就脱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掉。脸上的面具也在火舌中碎成两半,随着碎片掉落,露出顾盼光辉的杏眼,白皙的肌肤与飞鸟状的鹅黄花钿勾勒出弱不胜衣的韶华。欲再往下,鼻梁上却垂落一重黑色的轻纱,隔绝了好奇的窥视,也让女子的容颜仿佛忽离忽合的神光,只从娟秀的面部轮廓中泄出一点点绝世的风姿。

“怎、怎么是个女子?女子也可以主持祭祀吗?”有人不解地发问,也有人大声地回答,毫无疑问收获了周围无数赞赏学识渊博的目光:“有什么不可以?女皇陛下钟爱的女儿,太平公主不也曾经担任皇宫祈福之仪的女道吗,让具有通灵之力的女子来主持今夜的仪式也不稀奇嘛!”

娄思夜正随人群放松地交谈,却突然觉得袖口一沉。

他奇怪地看着攥住自己袖子的谢承音。她仰着头出神,眯起的杏眼说不清是盯着高台上的人影,还是仅仅在注视夜风掠过的虚空,秀弱的眉峰蹙得很紧,似乎是在对身旁的少年发问:“太熟悉了……是谁呢?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谁呢?纱幕掩映下流转的目光,被深衣勾勒出的纤峭身姿,为什么会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熟稔之感?还有那随着雨水降临的悲伤,为什么没能随着雨停消散,依旧在高空绕旋,发出潮水拍岸似的倾诉?

娄思夜的声音断断续续钻入耳朵,她打起精神分辨,依稀听到“云韶、可惜了、眼福”之类的词汇。

“对啊……云哥哥……”谢承音的睫毛闪了闪,游离的神思突然被一声惊叫唤回,她蓦然扭头——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应着她的不安,真的有不祥的变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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