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寒雨(2 / 2)
白日里递邀贴的家仆走了之后,周嘉仲捏着帖子想不通为何书生要约他在章台楼内见面,书生并不是贪恋女色的人,若是约他大可以寻一家平常的酒肆茶楼没必要在京都有名的风月场所设一酒席。
虽是这样想着但是周嘉仲捏着手中的帖子左右思量着还是去了,他也知晓他与书生之间是该有个决断了。
而此时日暮渐昏,楼内的灯火次第的染开,周嘉仲站在曾经他与书生把酒言欢的那间雅间前才终于明白了,书生为何约他至此了。
他是记得的,即使往日里书生一副面色冷淡对万事都不上心的模样,但周嘉仲此时却明了了。
他记了往日里的全部,但却闭口不言。这些年里他藏着仇恨,把自己藏成了一个装聋作哑的哑巴。
周嘉仲定定的站在门前,书生穿了一身山鸠色的衣,他靠在栏杆旁举杯正看向门口呆立的人。
他们就这样望着并不言语,周嘉仲只觉得心口钝钝的发疼。
恩师的身影此刻却慢慢的浮于他的脑海之中,周嘉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步而进了。
书生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今日给周嘉仲递上邀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垂目倒了一杯酒,周嘉仲入席与他相对而坐。
一杯斟满,周嘉仲端起了酒杯,举杯便饮。
书生执壶继而又给他续满,他放在桌下的手颤抖着握紧成拳。
周嘉仲杯满则饮,连续几杯之后,书生放下了执壶的手转而为自己添上了一杯。
他们俩都沉默着,阑干外是章台楼渐起的丝竹歌舞,大堂之内丝竹绵绵喧闹的人声交叠,但那些热闹却终归不属于他们二人,他们相对而生的沉默如同一张无形的屏障牢牢的箍住了他们。
周嘉仲连喝了几杯之后,有些酒意上头,他喝尽了杯中的酒后还想再伸手斟酒,但却被书生按住了提壶的手。
“够了,你不能喝了。”
周嘉仲歪着头望他,仿佛是见着什么稀奇事一般,难得邀他的人开了口啊。
他挑了挑眉反手握住了书生按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书生也并未管他的这些动作。他只是看着他,周嘉仲却突然笑了。
他看着手中握着的手笑道。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辙行?”
书生并未抽出周嘉仲握着的那只手,他皱着眉看着对面已然酒意上头的周嘉仲。
“你果然知道了?”
周嘉仲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极为苦的笑来。
“知道什么?是知道你杀了我的老师?还是知道你为何杀了我的老师?”
“张辙行?不,或许应该称呼你为——张牧之,才对。”
“谁能想到经年里流亡的张家三公子竟是我的同窗……好友呢?”
好友这二字周嘉仲咬的轻极了,即轻又浅像是怕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一般,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人,慢慢的抓紧了手中握着的手。
书生避开了周嘉仲望向他的目光垂下了目,他端起桌前的酒杯兀自的喝了一口酒,就仿佛这杯酒能壮了他的胆气似的,让他能这么多年第一次的向着一个外人吐出那些隐在他骨肉里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事。
“是,我是张牧之,也是张辙行。你或许也能查到了你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这般的事。”
“你既知他是你恩师!你何要害他至此!!你还有心吗?张牧之!!!”
周嘉仲忍不住前倾了身子,怒火烧上了他的脸颊,他额头的青筋在愤怒之下陡然的蹿起,而他握着张辙行的手也渐渐加大了力度。
书生在周嘉仲的这一连番追问下,扯了扯面皮他扯出一个连哭都不如的笑来。
他持着杯的手微微的颤抖,但下一刻他还是选择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因为,我赌不起。”
他抬头看向周嘉仲也红了眼眶。
“嘉仲,我赌不起。正如你一般,我也赌不起。”
周嘉仲被书生的这一声称呼喊的愣了神,他从未在书生嘴中听到这样的亲昵的称呼。
他仰头看着书生惊愕之中带着几分茫然,但下一刻巨大的无力感向他袭来,周嘉仲只能瘫坐在椅上呆呆的望着对面的人。
而等他意识到不对之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书生轻而易举的抽出了他握在手中的那只手。
他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看着周嘉仲红着眼眶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嘉仲,你该知道,我好不易重新有了个家,我怎么能,怎么能去用他赌人心的叵测呢?
我赌不起……嘉仲,我赌不起。”
说着他举杯敬向周嘉仲,红着眼眶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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