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叙前尘（2 / 2）

就是他的灭族仇人之子呢？一边是举家之恨，一边是此生挚爱，让他如何抉择？

自始至终他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骗着自己。

四年前他多么希望林簌没有揭穿苏慕晨魔族身份，那样的话，大概此刻他们正在碧云峰皎洁的月光之下烤着温热香甜的果实，笑谈人间百态。虽然那人极少说话，但面对苏慕晨时，他永远说不完的话与道不尽的喜悦。

即便是现在，他仍然希冀着永远不要有人来告诉他，这个人就是苏慕晨，是那个什么魔尊的后代，而且将来他极有可能会继承他父亲的身份，成为万魔之首的新一任魔尊，那是历代惨无人道，杀人不眨眼，而且个个最终因不得好死而被世人拍手称快的魔尊啊。

苏慕晨平静片刻的身体随着夏铭殇的言语又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只是这次，心脏并无躁动不安，取而代之的是喜，是悲，最终还是痛，彻骨之痛，剜心之痛。

夏铭殇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他强忍着心头之痛，艰难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道：“你……能明白吗？”一声哽咽没有压制住，偷偷自喉咙之处溢出。

“能？”很久很久之前苏慕晨就暗暗将夏铭殇铭记在了心上，那是无意的，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甚至是他曾经无数次用力擦抹都擦抹不去的。直到后来，他只能顺其自然，任由这份感情在自己心上生根发芽。没有结果又怎么样1爱情何至于如此肤浅？他只要默默看着他就好了，而他也恰好也是那人最亲近的人，虽然只是师弟，却能被他视如珠玉般相待，这样还不足够吗？

“不能？”夏铭殇明明很久以前就明了了他是苏易鸿之子，为什么不趁着感情尚且浅淡之时就一剑杀了他，以使他多年来沉积于心的灭族之恨稍稍得到一丝纾缓。难道非要等到情感无法自拔之时，再不忍对他下手，他就会满意了吗？

不对，一年前，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一剑，他还不明白吗？是啊，当再不能欺骗自己之时，夏铭殇果断地选择了为家仇血恨。

几息之间，苏慕晨脑海中就有万千思绪飘过，最后他只想转过身去告诉夏铭殇，他明白的，他对夏铭殇的情感丝毫不亚于夏铭殇对他的。哪怕再被他刺一次又怎样？他不会死的，即便是死了那又能怎样？正如那日浮梦所说，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或者事，才能懂得生命的美好，和活下去的意义。对于他来说，夏铭殇就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如果被他视为生命的意义而存在的那个人希望他去死，那他苟活于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苏慕晨心中勇气大增，正欲转过身去直面夏铭殇，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几丝微弱的月光倾照下的墙壁上，有一个人影映衬于上，依稀可见那人长发和衣摆都被夏夜和风吹的不停起伏。

忽而，墙壁上人影猛然缩短，正是离近之态，苏慕晨心下骇然，惊悚的双眼中瞳孔皱缩。

苏慕晨反应过来之后，正欲起身就被一把剑架在了脖颈之上，身体也一并被那人按住，半坐于床上。

夏铭殇之前因为沉浸于悲伤之中，并未注意到门外何时已经立了一人，此时见一把剑横于苏慕晨颈间，急忙起身抽出青霜也架在了那人脖颈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气氛异常紧张，只听那人笑道：“别慌，是我！”

苏慕晨听出此人正是浮梦，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浮梦凑近苏慕晨那张余惊未定的脸，轻声笑道：“阿落一日未归，叔父实在放心不下你的身体，特地来为你施针的。”

语音刚落，浮梦就看到苏慕晨身体微微向后仰了一点。

浮梦收剑，二指一挥，烛台上的那半根残烛又重新发起了光辉。

昏暗的小屋顿时亮了不少，苏慕晨急忙抓起枕边斗笠罩于面上。夏铭殇回头望去之时，并未看到他的一丝容颜，顿时感到有些沮丧。

夏铭殇知道来人是浮梦后，提起的心也放下了大半道：“不知前辈是如何知晓我和阿落住在此处的？”

浮梦道：“简单，别人家此时正因为家中犬吠而热闹非凡，你们若住于别人家中遇到此等状况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可我并未从那些人中看到你们的身影。唯有此处环境清幽，祥和静谧，我就来了。”

浮梦坐在之前苏慕晨坐的木凳之上，一头银发似有光芒在闪烁，映的他脸上笑容更加邪魅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