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女（6）（2 / 2）

要是几个月前，楚黛黛或许无所知觉。但不知道是因为年岁渐长，还是因为见识渐丰，楚黛黛的在观察力上比年轻时长进不少。见此情景，楚黛黛除心中不喜外，还有一种发现外祖母并没她想象中过的那么好的心惊。

时人重孝道，即使楚黛黛偶尔也喜欢顶撞长辈，但在楚黛黛心中，长辈毕竟是长辈，没有苛待的道理。

但楚黛黛到底一介孤女，如今的话，说话做事，都没有分量。而建于许家是许太太当家，楚黛黛不会在许家跟谁吵吵起来，毕竟许太太不愉，吃苦的还是外祖母。

只是她到底不能眼看自己外祖母如此，想了一想，竟对跟上来的王嬷嬷说：“我瞧外祖母像是不太好，我虽是外孙女，但也有心侍奉外祖母一些日子。不知道王嬷嬷怎么看？”

楚黛黛想，许氏到底是好脸面的，如果自己能在许家住上一段时日，起码当着外人的面，康氏能让外祖母房里的下人收敛一些。

王嬷嬷听了，心里且忧且喜。喜的是这位从前不谙世事的小姐终于长大，忧的是大夫人恐怕不会答应。

于是王嬷嬷没立刻说话，她只是眼睛红红地对楚黛黛说：“小姐先与老祖宗说说话吧，老祖宗一直惦记小姐。”

楚黛黛看了越发放心不下，又想这到底是许宅，因怕隔墙有耳，也不再问，只是说好。

这时，葛嬷嬷端了汤药过来，她不着痕迹地瞪王嬷嬷一眼，但王嬷嬷也不是一味的软弱可欺，何况这些人做事实在过分，便也瞪了回去。

葛嬷嬷本来想亲自侍奉，毕竟有外人过来，她们不好太放肆的。于是只往前走，又十分殷勤地对老太太说：“老太太，这是才熬好的，虽有些苦，但良药苦口，老夫人好了，咱们也放心不是。”

许太夫人却没理她，也就是这个当口，黛黛走过去直接端走葛嬷嬷手里的药，尝了尝温度，见很合适，便对许太夫人说：“我来喂外祖母。”

许太夫人这才慢慢喝了药，却不知怎的，竟把楚黛黛认成了她娘。许太夫人一口一个囡囡，楚黛黛忙把药往桌案上一放，腾出手去握外祖母的手。

似乎感觉到外孙女那双手的暖意，许太夫人湿了眼眶。

“囡囡，娘对不起你啊。”

这一声喊，十分的撕心裂肺。楚黛黛吓了一跳，很快，又觉得十分的难过。楚黛黛她娘从前的经历跟楚黛黛很像，许太夫人重视男孩儿远胜于女孩儿，但不知道她娘怎么就学许太夫人学了个十成十，做了母亲之后，也是喜欢儿子，忽视女儿。

原本，外祖母这一声嚎并没引起楚黛黛的疑虑，虽然她也喜欢外祖母，但外祖母在她娘小时候颇为冷落她娘，甚至为了儿子十分委屈女儿也是事实。所以，楚黛黛权当外祖母年纪大了，心思有转圜，想起对女儿小时候的亏待而难过。

楚黛黛她娘虽自幼爱忽视她，但人一死百事消，何况又是亲娘，想到这儿，心里也不由得难过起来。于是也怔了一怔，竟不知道如何对答起来。

其实，若就是让楚黛黛这么呆着，待会儿等她自己转圜过来，这事也就这么揭过去了。但偏偏葛嬷嬷定力不行。或者是因为许太夫人这声吼太有穿透性，又或者葛嬷嬷觉得太夫人年纪大了糊涂，担心她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出来；于是葛嬷嬷连忙拿了个帕子慌手慌脚的上前，装作要替太夫人拭去嘴角的药汁。

只可惜她动作幅度太大，楚黛黛又日渐精明，她看见葛嬷嬷的手似乎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一瞬间，楚黛黛总觉得有一块巨石砸在心里，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不太明白那究竟是谁什么。

葛嬷嬷拭完药汁之后，见许太夫人缓和了一些，方放心地退了一射之地。楚黛黛到底还镇定，她拉着许太夫人的手，温温柔柔地说：“外祖母，我是黛黛啊。”

许太夫人的眼泪本来要坠，听了这话又收。她的眼神像是清明了一些，愣了愣，缓缓说：“是黛黛啊。”

“是啊，是我。”

她又展颜一笑，却不知这触动了许太夫人的哪点心肠，她眼神一软，十分费力地去抚楚黛黛鬓边的碎发。

“黛黛今天怎么过来了？”

楚黛黛见外祖母状态渐好，心里有了主意，便提议说：“珍妃娘娘钧旨赐婚了徐家小姐和家里表哥，我是来贺喜的。再有就是来看看外祖母，阿环今日没有来，但我想着，不如我和阿环搬过来跟外祖母住上一段日子，兴许这样外祖母就能好的快些。”

话利利落落地说下来，许太夫人看向楚黛黛的眼神越发柔和，只是那柔和中，又带了三分的愧疚。葛嬷嬷在一旁十分着急，却又担心露了马脚不敢说话，却没想到许太夫人却说：“不要。”

她十分的郑重其事，又用一种十分痛苦地声音对楚黛黛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