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6）（2 / 2）

虽说这是司马相如当年与卓文君的千古绝唱，但凤求凰这样的曲目，良家女子多是不弹的。虽说楚黛黛一向不羁，平时行径却也不太离格，在这光景听见这样的琴音，一时间心中既神往又荡漾，她悄悄去挽萧霁的胳膊，见他低头看她，他神情这样温柔，楚黛黛一时乱了心扉。

却是这时，就在她陶醉之时，那琴声陡然激昂起来。

楚黛黛不是大家，却是票友。虽知道那画舫上多是些风尘女子，也被那琴声吸引，于是无不赞叹的回过头去，又跟萧霁说：“也不知道谁在弹凤求凰，弹的可真好。”

萧霁一向惯着她，便说：“待会儿去看看。”

“谁跟你去看别的女娘。”

这是她惯有的直接。

“你不是觉得人家弹的好吗？”

“那也不兴去画舫看女娘的。”

萧霁看她神色，立即心领神会，还很不给面子地问她：“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

“那就不知道了。”

楚黛黛垂他一记，却最终没抵过那琴声的诱惑，又或者是天生该有这样的缘法，直到两人各自吃完那一碗鸭血粉丝汤，那琴声依然不绝。

画舫上的人，只一遍一遍弹着凤求凰。连一向神经大条如楚黛黛，都罕见地说了一句：“你说也怪，我怎么总觉得这是故意弹给谁听的。”

不知道为什么，萧霁听见这句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于是，楚黛黛看见金妍。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金妍是谁，只觉得这女子风姿如山中雪莲，她那双凤眼大且狭长，额间画着一朵银色昙花，她的广袖随风摆动，唇角噙一缕笑，她先看楚黛黛，再看萧霁。

她看见楚黛黛的时候，神色是冷冽的，待看到萧霁的时候，她的脸上，已有泪水滑落。

“萧哥哥。”

与楚黛黛清脆的声音不同，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细听上去，有心碎的味道。楚黛黛下意识去抓萧霁的手，然后很快，她平复了最初的慌乱，回到一种理性的状态。

她低声问萧霁：“你认得她？”

虽说如今两个人越发的熟，但萧霁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楚黛黛又没有求知的品质，对于萧霁生平，楚黛黛一向云里雾里。

一时间竟脑洞大开，倒以为他曾是这画舫常客，于是又掐了掐他。

萧霁此刻脸色转眼青白，不过他如今也很知道顾惜人，见楚黛黛掐他，便知道他当是误会了，于是立刻解释：“她是金妍，阿蓝的姐姐。”

如今楚黛黛已经知道阿蓝的姐姐就是萧霁的“未婚妻”，自然，他再三跟她剖白这是他娘亲一厢情愿，不过乍见“情敌”，楚黛黛心中还是不太欢喜。当然，这不欢喜也是有限的。她天生就有信任人的本领，何况在这样的情状下见到情敌，她虽然神经大条，却并不蠢，便知道这里头当有许多故事。

何况，萧霁一向对自己的前事讳莫如深。

沉默很快被画舫的嬷嬷打破。因画舫上游人如织，老鸨并未第一时间看见矮许多男人一头的楚黛黛，她先看到萧霁，于是立刻递出一个笑容，捻了一个兰花指，尖着嗓子说：“这位小爷可真是生的白净，我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一面说，一面从人群中走过来。

老鸨走到一半方看见楚黛黛，她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也很快平复下来，她又说：“这位小爷，咱这儿可不兴带女眷过来。”

萧霁却不知何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他泰然自若地反握住楚黛黛的手，却反问老鸨：“这位妈妈，我看上这位姑娘了，想问她身家几何？”

老鸨先见他一只手牵着一个，又见他另一只手指着一个，老鸨虽然做惯欢场生意，却也很不喜欢这种风流性子，不过她心里再如何不喜，脸上却不带出来，只是捏着帕子笑了几声，只笑的仿佛脸上的粉都要抖下一层去。

楚黛黛此刻已经不去看金妍了，她先是抬头看萧霁，心想这人可真会装模作样，又好奇金妍怎会流落画舫，然后又想，如果眼前这人有半分对不住她的地方，她立刻就走。她一时间思绪渐远，直到被老鸨尖尖的声音拉回来，她只听老鸨道：

“这位小爷，这是我们画舫最红的姑娘，还是个清倌，这位姑娘对我来说可是无价之宝，小爷还是歇了心思。不过，小爷可以请我们雪姑娘喝茶。”

老鸨一面说，眼睛一面往楚黛黛脸上瞟。心想，真是个标志的女娘，没落在我手，当真是可惜了。

萧霁的手牢牢紧握楚黛黛，他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直逼到老鸨的脸上，他的脸色，阴翳如鹰。纵这位老鸨见惯风浪，脸上的肌肉亦跟着一跳。

“我再说一遍，这位姑娘，身家几何。”

老鸨暗觉得不妙，拍拍手，已经隐隐能看见周围有壮汉要逼将上来，萧霁紧张楚黛黛，便先将她搂入怀中，他的下颌抵在楚黛黛头上，这让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花妈妈，我劝你把你的打手收起来。你可知道，收你们保护费的人，是我兄弟齐远。”

此时，楚黛黛清楚地看到这位名唤花妈妈的老鸨瞳仁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