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8）（2 / 2）

金氏说话，一向就有一涌三叹的气魄。

而原来，她是在这儿等着她。山风在此时又起，她的周身泛起凉意。秋天了，曾经盛放的花草开始慢慢凋零枯萎，而面前这一位长辈是鲜活的。

她的野心和她的冷情一样鲜活。她紧紧捏着金氏的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娘，咱们先走吧。”

“我知道阿霁这时候出事，你心乱。但你要立起来啊。”

楚黛黛猛地别过头看了一眼婆婆金氏，看她那双深渊一样看不到尽头的眼睛，看她那不施脂粉的面庞，她心中涌上一层深深的失望，又转瞬即逝。

“娘，快要开宴了，咱们先去吃宴吧。”

宴会上无事可表，无非就是一群人再痛哭流涕一番，表一表忠心。倒是孙氏对阿凰姑娘那一份远超于凤凰山少夫人的热络叫人刮目相看。

不管金氏内里如何，但在外她一向维护自家人的颜面，见孙氏不要脸，难免寻到一番，以致孙氏散席时脸上都辣辣的。

当然，凤凰山并不止孙氏一个墙头草，不过金氏骤然发怒，也够一些墙头草掂量掂量的了。楚黛黛仍旧八风不动，这份稳重，连她婆婆金氏都叹服。

不过金氏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自然，人对瓮中之鳖，绝不可能没耐心。

因如今山中风云诡谲，齐远和程染晚上是走的夜路去见楚黛黛。两个未婚的男人和一个已婚的女人深夜相见，这事其实险之又险，毕竟若被有心人察觉，便是一桩大大的丑/闻，但如今的形势，不得不让众人铤而走险。

程染如今已知少夫人并没有身孕之事，他一向自诩机变，却也暂时不能明白老夫人，即金氏所谋为何。倒是楚黛黛经过这几日与金氏的接触，窥得一点残酷真相。但她早已不是那种遇事先哭的妇人，甚至，对于齐远和程染，她也并非全盘相信这二人，她知道，利益面前，没有朋友。

三人最终议定，程染到时候随众人下山寻找萧霁，齐远依旧代掌山中事物，齐远提出举凡大事需与少夫人相商，楚黛黛想都未想就摆手道：

“我只管我夫君的行踪，其他的事还是由阿远你来打理。夫君既然走之前把事情交给你，那必是信得过你的才能和人品。”

“少夫人，阿远兄，我这里有一计，不知可否一听。”

与齐远的清俊不同，程染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楚黛黛抬抬手，时下并不太流行宽袍大秀的衣裳，她却穿着一身鲜花袍，抬手的时候衣袂飘飘。只是她的眼神极冷，在这样昏黄地灯光下，程染和齐远竟不约而同地想，从前却没看出来，少夫人和少主人竟有些夫妻相。

“阿染你说。”

第二日，一行浩浩荡荡地队伍，出发了。这一回，队伍中的人，没有她的夫君。她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因时辰太早，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去，浩渺间，她感觉到自己眼眶微湿。她在发抖，然而这一刻，她无人可扶。

齐远也的确不负萧霁所托，即使如今山上因少主人不知所踪，有些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但都被齐远暂时弹压住了。但也因为齐远的才干，山上渐渐兴起齐远欲取少主人而代之的传闻。

谣言越演越烈，楚黛黛不胜其扰，干脆闭门不出，安心养胎。然而她可以不见别人，却不能不见自己婆婆金氏。金氏的气色比前几天败坏许多，只是她来的时候一身白衣，很扎了一下黛黛的眼。

“黛黛，你可不能这样没有成算。”

只是再苍白的神色都掩盖不住婆婆几乎怒不可遏的面容。成算？楚黛黛略想了想，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对着金氏，楚黛黛仍旧是那个六神无主无欲无求的小媳妇，她一面暗暗垂泪，一面问金氏如何是好。

金氏很气这个媳妇烂泥扶不上墙，但又想到她到底是如今凤凰山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只得慢慢教了她如何说话，如何应对齐远，如何收拢权柄，真比学堂里的师傅还认真三分。每每金氏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楚黛黛总想问她一句，你真的半点都不惦记你的儿子吗？权位于你就这样重要吗？

不过，还没等金氏把这些权谋之术的要义给儿媳妇说透，楚黛黛直接放了一撕破脸的大招。她明白，婆婆这样殚精竭虑地教她，无非是想让她学到最后撑不住了，对婆婆说一句：“娘，这些我实在不成，还是娘来做主吧。”

但楚黛黛如今十分不喜婆婆为人，两相对比之下，她更愿意信任齐远和程染，所以，她直接对婆婆来了一招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