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尴尬相遇（2 / 2）

“我只是好奇你唱歌什么样？并没有崇拜你的意思。”居然以为程一舜要嘲笑自己，于是也赶紧开口。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口，但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在讲什么。

居然尴尬地把书递了过去。程一舜脸上又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为什么眼前这个邋遢的女人这么有趣，是因为那本记录的密密麻麻的工作笔记前的新闻誓言，还是在烧烤店还在努力工作的背影？还是身处演艺圈，精致物质的女人见了太多，突然一个邋遢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程一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

发现自己根本想不明白这些问题时，他终于把精力放回了刚才借来的书上，默默地翻着，很快便投入进去认真看了起来。

居然听着歌，为了显得自己不是刻意去听程一舜的歌，她拿出陈茉给她带来的漫画看了起来。

“飞机正在准备降落，请各位乘客收起小桌板，摘下耳机，打开遮光板。”快到了落地时间，看见居然摘下了耳机，程一舜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为什么会看这本书？”

被问到这个问题，居然脑海里突然就回想起那件十年前的事情，说是回想起并不合适，因为这件事一直在脑海中，从来没有消失过。

十年前，康德生物制药的高管性侵案闹得沸沸扬扬，居然的父亲接手了这起案子。居然记得那段时间，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去学校走访，去各个地方调查、带着女孩去医院检查，兢兢业业的寻找真相。她记得检查结果出来后第一次出来的时候，父亲那天回家比平常早一些，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父亲说检查结果证明女孩没有遭到过性侵犯，那天之后，父亲又不断地接到电话，也不断地被叫到局里被领导约谈，还有穿着西装的人找到家里，父亲每次都神色严峻，母亲也总是唉声叹气，父亲不是没有调查过大案子，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被工作影响成这样。她记得最后一次有人来找父亲时拎了一只皮包，那个人满脸挂着一种电视里的公公的脸上才有的笑容，把皮包递给父亲，父亲接过后愤怒地把皮包扔在了地上，家里的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红色的钞票，那个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幅可怕的表情，他伸出食指指着父亲，说了什么居然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检查结果公布于众后，父亲轻松了许多，那几天连烟也抽的少了，可是很快那种轻松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听邻居的叔叔阿姨在讨论，说舆论说调查作假，说父亲是权利的走狗，各种难听的话纷纷而来，走在小区里，路过的大妈看到她时，也会侧目盯着她很久，似乎想用眼神让她难受，在学校里，居然会收到莫名其妙的信，上面连带着辱骂了她的全家，她对骂自己的话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骂父亲的那些话，她见不得一句，看见一句就会生气、会替爸爸委屈，他几乎把自己的全身心都献给了工作，但是却遭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一向坚强的父亲，那段时间苍老了许多，有一天下午，老师通知她可以先回家了，她在家里看到了眼睛红肿，默不作声的母亲，还有挤满了客厅的亲戚，她意识到不好了，但还是不甘心地用平淡的语气问了一句，“爸爸呢？“看到房间里所有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人回答她，她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那个答案了。父亲自杀了。

那些记忆一直都藏在居然的脑袋里，她从来没有试图逃避，也从来没想忘记，但也很少刻意想起。可是只要一想起，她就像是回到那个下午，自己站在客厅的角落，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爸爸去哪了。她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其他人面前，于是强忍着眼泪，故作云淡风轻，开玩笑地说道“我防患于未然不行吗？”

“我想不必了吧。”程一舜毒舌功力强大，但眼神却不怎么好，没看到居然眼里的泪光。

居然没有回话。程一舜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歪着头看了一眼居然，心瞬间沉了下来。

“你还好吧？“程一舜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一个人难过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安慰，痊愈的反而会更快一些。一旦有人来嘘寒问暖，心里的委屈和各种小情绪就会瞬间决堤，居然也逃不过。她的眼泪从眼眶汹涌流出。她赶紧用袖子抹去眼泪。程一舜没有遇见过这种状况，不知道这时怎么办才好，手足无措地看着居然擦自己的眼泪，擦完又流擦完又流。

“那个……你能帮我问空姐要一点纸巾吗？“居然捂着鼻子哽咽着，她一流眼泪就会忍不住流鼻涕，可是翻遍了包发现自己没有带纸巾。

程一舜松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放在了居然手上。只要开口说话，情况就不算太糟。

听完居然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擦鼻涕后，程一舜喉咙动了动，才终于把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那句“对不起”说出了口。

“和你无关，不用说对不起。”居然还没有完全从难过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声音依旧有些哽咽。她红着眼，把头转向窗外。成都的天气很好，和上海风雨欲来的氛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