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三）（2 / 2）

夜色如水，暗夜沉沉，耳听得隔壁叶暖轻微的呼吸声规律的响着，林悯默不作声的下了床走到窗边，随手一挥，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白光飞速延伸至漆黑的远处。

很快，传来两道清晰的，惊喜的声音：“……师尊？”

“师尊，真的是您！这两日您去哪儿了？”

是子期和言渊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喜悦。

“我昨日让你们造的船可造好了？”林悯没有回答两个徒弟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询问道。

那边静了一下，传来子期有些惭愧的声音：

“启禀师尊，造……造是造好了，可，可灵武拿回来的那块船桨实在太小，我等无能，没有办法把它做成船底啊……”

言渊也跟着苦着羞惭道：“是啊师尊，我们两个这两天想了很多办法，可，可还是没办法完成师尊的嘱托，是弟子们愚笨，请师尊恕罪。”

林悯似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闻言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安抚道：

“罢了，你们本也不是专门的匠人，做不成也说得过去，不过，此事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尽快想办法。”

子期小心翼翼道：“师尊，您……您这么急着造成这艘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林悯点点头，道：“我要去救一个人。”

两个弟子一愣，都有些意外他这个答案。

师尊要去魔界救人？谁？他们认识吗？

愣怔的片刻，言渊似是想起什么，蓦地禀报道：

“对了师尊，今早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魔族小姑娘硬闯点苍山，她受了重伤，没等被我们捉住就晕过去了，奇怪的是，这小魔女手里竟然带着一块灵龟甲，师尊，弟子记得当年您只发了两块出去，一块给了项天啸师兄，一块给了袁域师兄，不过……他两人都已归寂，那这小魔女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灵龟甲？”

子期不悦的道：“你跟师尊说这种小事做什么，不管她从哪儿捡来的这灵龟甲，等她醒过来我就严审她个一天半夜，就不信她吐不出实情。”

“且慢。”林悯蓦地道：“子期，你们先不要动她，将人好生安置了，等我回去处理。”

“……是。”两人愣了愣，忙恭声应了。

“那船……”子期试探着道。

林悯沉吟了一下，道：“你二人去打开秘境，寻求里面的那女子的帮助，此事或可达成。”

子期和言渊对视一眼，半响，收敛了眸中的大惑不解之色，一句话也不多问，齐声道：“是。”

林悯又道：“事情紧急，我最多给你们两日时间，到时无论有没有造好，你二人须立刻来松山镇见我。”

“是！”

挥手收起了传声术，林悯侧耳听隔壁的动静，惊觉对方的呼吸声有些不对，忙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站在叶暖的房间外，隐隐听得里面传来女子急促无比的呼吸声，伴着惶急的，含糊不清的梦呓：

“不要……不要杀我……人，人不是我杀的……”

“我不是……不是赤练……别过来……啊啊……”

林悯再也不来不及顾忌什么，手一挥，房门自动打开，他闪身便掠了进去。

房间一角的大床上，叶暖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仿佛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一般，一头一脸的冷汗，将头发都浸湿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皱着眉头，痛苦的呓语着：

“我没有杀你师尊……你，你不信我……不信我……为什么……我从不杀人……发誓……你信我……”

很快，似乎梦到什么可怕的场景，叶暖薄薄的眼皮子底下一双眼珠转的飞快，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正在忍受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蓦地尖叫一声，闭着眼睛猛地坐起身来，拼命往后面的强上靠：

“别过来……啊！”

“暖儿！暖儿！”林悯一把将惊悸不已的柔软身体抱进怀里，不住的轻抚她的背输入灵气助她安抚心神，在她湿淋淋的耳边连连柔声哄劝：

“别怕，我在这里呢，谁都不敢来害你，暖儿，不要怕，以后谁都不敢再来害你了，相信我，再也不会了……别怕……”

他的眉头紧紧的蹙着，一双向来平淡无波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疼，后悔，和无尽的痛意……

怀中的女子在他的拍抚之下渐渐恢复了平静，惊恐褪去，汗涔涔的小脸上却又渐渐流露出哀伤之色，泪珠扑簌簌的从闭着的眼角不住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听着女子一声接一声的哽咽，林悯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的痛意越来越深重，半响，猛地死死闭上嘴唇，生生将一口欲喷溅而出的淤血咽了回去。

“暖儿——”

他轻抚着怀中女子泪痕狼藉的小脸，半响，低低的，誓言一般的道：

“你放心，你受过的苦，我一定替你一一讨回来，当初害你的那人，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将来……将来我也随你——”

说到这，他突然说不下去了，挣扎的眼神眷恋无比的胶着在女子的小脸上，良久，猛地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带着几分惶然急切道：

“不行，我做不到！暖儿，你不能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怎么做我都随你！”

他抱得有些过于紧了，叶暖难受的蹙了蹙眉，意识渐渐回笼，带着噩梦刚过的惊魄未定之色，微微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怔怔的望向大佬近在咫尺的脸————

半响，她总算记起来了，刚才，那些旧日的梦魇又一次纠缠了上来，她在梦中绝望的不住逃跑，可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一次又一次被那些人围住，在最恶毒的言语，最鄙弃的眼神和最强烈的恨意中，残忍的想要再一次将她杀死。

然而这一次，他们没有成功————

就在她绝望的等待着又一次被活活杀死的时候，有一个人神一般从天而降，身上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将她紧紧的护在了身后，于是，那些狰狞的面孔，便如纸灰一般，统统被风吹散了。

睡梦中，她只觉得那挡在身前的背影高挑修长，白衣翩然，恍若谪仙，却一直未曾看到他的脸，直到现在——

“老……老祖……”她眼神复杂的仰头看着林悯的脸，那人似乎正陷在某种不太好的思绪中，双眸中的痛苦之意尚未散去。

叶暖微微动了动汗湿的身子，轻轻唤他。

那人一怔，缓缓垂眸，于是一瞬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