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二）（1 / 2）

那时, 他只知道自己是阮明舒, 却早已忘却作为林悯的前尘, 阮明舒和林悯, 有很多不同之处，林悯的性子冷淡疏离，除了修炼和苍生之外别无他物，阮明舒却温润文雅，极具亲和力；

林悯在漫长的修道岁月里早已心如止水无欲无求，阮明舒却不同,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有着七情六欲和柔软的内心。

然而, 他们两个也有相同的地方, 那便是对于天下苍生的“守护”的执念。

奇怪的是，明明是两个人, 明明有着九分的不同, 却因为这一分的相似而使他们两个在精神气质上有着某中幽微玄妙的契合。

以至于再次归来之后，无数个沉默的间隙，林悯曾无数次的设想, 若当初是自己遇到叶暖, 而不是阮明舒的话，那他和她的结局是否会改写……

他想了很多次，答案却最终都只有一个：即便是他，也无法改写那个命中注定的结局。

漫漫空寂的修道岁月中，他终究会被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吸引, 一步步在她的坦率勇敢和精灵善良下沦陷，最终在悔恨中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这一刻，林悯清醒的知道自己是在幻境里，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生平第一次生出焦躁惶恐的陌生感觉，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再一次将她一掌打下悬崖。

她枯槁死寂的面容上，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旋即飘然消逝在视野里。

“暖儿——”

林悯死死的揪住衣襟，想要平复心底尖锐的剧痛，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方才在进入这扇“画门”前，他之所以将那物件交给子期，是因为他心底清楚，如果说从前的林悯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神话，那归来的自己，携带着浓郁的悔恨与爱/欲的自己，早已心魔深重，无药可救，浑身都是破绽，每一个破绽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叶暖。

这幻境既然是怨吀所设置，以那人对自己的了解，必定丝丝入扣的围绕着自己的心魔游走试探，只等自己稍不留神就趁虚而入。

所以，他不得不做好万全之策。

事实证明，林悯就是林悯，他的直觉仍如千年前那般精准，精准到可怕的地步。

转瞬之间，眼前一晃，他再一次化作阮明舒站在点苍山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执清霜剑指向对面狼狈不堪的女子。

再一次的，他身不由己的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掌将她劈落山崖……

强烈的悔恨，惊惧，逐渐化为自我厌弃之感，他“呕”的一声，覆在阮明舒体内的神魂吐出一口“透明的血液”，这是神魂受伤的象征，再这样下去，他终将被这一幕幕无始无终循环往复的可怕幻境吞噬，最终消散在这里，神魂全灭。

想到还在松山镇的女子，林悯疲惫的合了合眼，又睁开，勉强打起精神，向着第三次苍白狼狈的出现在眼前的女子苦笑了一下，被迫的，再一次举起了清霜剑。

这一次，他举剑的时间有些久，围观的众人以为他在酝酿灵气，都睁大了双眼期盼的等待着，只有林悯自己知道，现在的他，的确在酝酿，却不是如众人所想的那样……

在清霜剑即将砍上叶暖的那一瞬，他生生咽下一口淤血，强行运起几千年来所有囤聚的精神力，硬生生摆脱了阮明舒身体的控制，倏地转身，向着那个隐在人群中，正眯眼旁观的青衣男子刺去！

这一剑携带林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必得之志，势如劈竹的斩去，一剑正中那男子的前胸，他一愣，缓缓抬头，眼底绽放出一抹奇异的色彩：

“不愧是林悯，这就想到破解的办法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林悯面无表情的道。

卢雪清一张儒雅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缓缓的，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的内丹。”

“怨吀，你想要我的内丹，便来找我堂堂正正的打，不要再伤及无辜。”说罢，林悯再不多言，一剑削去彼时还是卢雪清的怨吀的头颅。

主谋身灭，“哗”的一声，幻境开始摇晃，然而，林悯刚才以一己之力强行改变原有的剧情，无异于逆天改命，早已心血耗尽。

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倒在了逐渐变得一片混沌的幻境中，再也没有力气打碎这个困住他的幻界走出去。

再然后，无数她哭的，笑的，嗔的，怨的，怒的回忆碎片，从幻境的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

就在林悯即将被那些无穷无尽的回忆碎片掩埋的时候，灵台蓦地传来一阵清明的触感，一缕熟悉到骨子里的淡淡馨香缓缓笼入鼻尖。

林悯咳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醒了！师尊！师尊您没事吧？”

是子期的声音，他手里捏着方才林悯给的那个纸包，正紧紧贴在林悯灵台处，整个人紧张担忧的看着林悯。

“师尊，师尊，你可算是醒了，我，徒儿都快担心死了！”言渊又哭又笑，激动的声音发颤。

林悯缓缓坐起身来，扫视一圈，幻境中的白雾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他们便很难走出去了。

“言渊，你刚才进来时，可有绊到什么东西？”他从回忆中想起一事，问。

言渊一愣，想了想，点点头，纳闷道：“是不小心绊倒了什么东西，不过，师尊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悯无暇跟他解释，淡淡道：“还能记起在什么方位吗？”

言渊想了想，点头：“应该可以。”

“咳咳，你在前边带路，务必找到那个位置。”林悯缓缓站起身来。

言渊一愣，和子期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确定的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