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三）（1 / 2）

袁域一进屋, 便见何语致背对着他立在一张桌案前, 怔怔的对着上面供着的一个黑色牌位抽泣，排位上是几个端正的小字：亡母何氏梦情之位。

“阿致……”袁域扫了眼牌位，走过去揽住女儿纤细的身子心疼的唤道。

何语致愤怒的挣扎开来，哽咽道：

“走开！我现在才知道, 爹爹你这些年竟瞒了我和娘亲这么多事！难怪……难怪娘亲活着的时候，你总是对她那么冷淡，原来，原来你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和孩子，那自然看不上我们娘两个了！”

袁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阿致，不要胡闹,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何语致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看他。

袁域目光平静的望着桌上的牌位，眼神悠远，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 半响，缓缓道：

“当年在修真界和魔界的一次争斗中, 我不敌你的外公, 也便是前任魔主，被他重创到只剩下一口气, 修为尽废，几乎死了过去，是你母亲偷偷救了我, 把我藏在魔族，一直悄悄想办法医治我，几年后，我人虽然醒了，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那时，阿情……你母亲她告诉我，我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我那时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阿情又对我十分体贴，时间一久，我自然接受了她，于是……很快便有了你，你外公知道后，很是生气，想要杀我，被你母亲拼死拦住，后来，他总算看在阿情和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放过了我。”

何语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了，怔怔的听着，这些事情，娘亲从前从来没有给她说过，原来，爹爹和娘亲竟是这样认识的……

“后来，你外公归寂了，阿情无心那些魔族杂事，我便成了魔主，那时，我和你娘亲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可是，等你再大一点的时候，我在一次闭关中突然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我这才记起自己到底是谁，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恨你的娘亲，恨她当初骗了我，恨她害得我一个名门正派的修士沦为魔族……我不想再和她说话，甚至都不想再见她……”

“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偷偷潜进点苍山，想去看看妻儿，谁知，在点苍山躲藏了好多天，偷听弟子们聊天才知道，我的妻子好多年前就死了，而我的儿子阿烈，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一切都回不去了……阿致，你知道么？那时，爹爹因为多年修炼魔功，早已从里到外都成了一个魔修，已经无颜再回师门，而且最重要的是，爹爹也放不下你，于是，我只好又回到了魔族……做回了魔主。”

“阿致，所有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爹爹从来不跟你说这些事，便是希望我的阿致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不要让上一代的恩怨影响到你，爹爹的苦心，你明白吗？”

何语致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脸颊，只觉得满腔悲伤，却竟然不知道怪谁……

怪爹爹吗？可是，爹爹当初分明是被娘亲所欺瞒才接受了她的，而且，就算爹爹对娘亲冷淡，可是，从小到大爹爹待她如珠如宝，重逾性命，她又如何能怪他？

那……怪娘亲吗？娘亲当初痴恋爹爹，宁肯骗他也要与他成亲，的确是做错了，可是后来，爹爹冷淡娘亲多年，直到她死，爹爹也从未对她有过一分好脸色，从自己记事以来，娘亲便一直都郁郁寡欢形单影只，大半生愁多乐少，她已经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受到惩罚了，自己又怎么忍心怪她？

她想来想去，只觉得世事如棋，无常翻覆，谁都很可怜……

“阿致，不生气了，好吗？”袁域摸了摸她的脑袋，爱怜的道。

何语致吸了吸鼻子，瞪大眼睛摇头：“不好，我还是生爹爹的气！”

袁域耐心的道：“为什么啊？”

何语致伤心的哭了起来，道：

“我原先还指望爹爹杀了袁烈那个大坏蛋给娘亲报仇，可……可现在才知道，他也是爹爹的儿子，呜呜呜，爹爹肯定不会给娘亲报仇了，我一想到这个就替娘亲伤心！”

袁域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何语致忍住哭泣，猛地仰头，目光豁然，恨声道：

“我才不管那个大坏蛋到底是谁，我就知道他杀了娘亲，是我的仇人！爹爹要是不想杀他，就让我杀了他给娘亲报仇！爹爹要是不高兴，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说着，捂着脸哭着奔了出去。

“阿致！”袁域大叫一声，想要追去，顿了顿，又停了下来，以他对何语致的了解，女儿现在正在气头上，追上去只会让她更气，不如给她一些时间自己冷静一下罢。

第二天，杜玉蓉醒了过来，神智如常，拉着叶暖的手惊喜不已的不住询问她的近况，显然已经不记得昏迷前发疯的事情了。

叶暖也不多说，二人在秘境里亲亲密密的说了会儿话，决定当天晚上动身去飞来峰。

太阳已经落山，暗淡的夜色缓缓笼罩向大地，问天阁的院子内，林悯缓缓收回观看天象的视线，朝着紧张注视他的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了。”

闻言，杜玉蓉立时有些紧张，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叶暖的手：终于可以去了吗？数年未见，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长高了没有……

“我给你的储物锦囊带着吗？”林悯转向叶暖，夜色中眸中莹亮。

叶暖摸了摸袖子，点头：“带着呢，老祖放心。”

林悯转向旁边的袁域：“我昨日制作的那些符纸，你都整理好了吗？”

“启禀师尊，都好了。”袁域点点头，捧着一叠厚厚的符纸递到叶暖面前，绷着脸道：

“给！这些符纸危急时刻可拿来用。”

叶暖忍着心底的悸动，默不作声的垂头接了过来。

袁域忍了一下，到底没忍住，蹙眉提醒道：“这些符纸都有师尊灵力加持过，威力很大，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拿出来用，就算用了，普通妖魔一张足够了，你省着点！”

“阿域！”林悯蹙眉，冷下声音止住了他。

袁域垂头退到一边，眼底闪过一丝不平之色，师尊本就重伤在身，为了这女魔头，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连夜为她制了这么多符纸，这些东西在修真界一张便已千金难求，师尊却像废纸一样统统都给了这女人，当真是……

他不由得开始再一次评估这丑女人在师尊心里的位置了。

离了点苍山，沉沉夜色中，叶暖穿上她那双“飞靴”，却半天也没见杜玉蓉有动作，一转头，隐约见她正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奇道：“姐姐，怎么了？可是忘记什么了？”

杜玉蓉摇了摇头，良久，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没有，姐姐只是在为叶儿高兴。”

叶暖纳闷：“姐姐高兴什么？”

杜玉蓉却不再说话了，垂头抽出一把剑站了上去：“没什么，叶儿，快启程吧，咱们必须得在天亮前赶到呢。”

叶暖点点头，压下方才的好奇，跟着飞了上去。

四更十分，二人总算赶到了飞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