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2 / 2)
终于在几年之后,捅了严昶景致命一刀。
而黎温朝本就和他们关系亲密,甚至可以说是严昶凌的另一位兄长,他和严昶景是挚交,虽然在严家的事情并没有——也没办法去掺和,但是在严昶景之后的动作里,他也没有少做什么。
更何况,他和严家兄弟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是绑定的,青年一看到他,便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严昶景,严昶凌,以及………严家。
谢溯彻底捏死了他们和青年的任何可能。
堪称一击必杀。
黎温朝的思绪恍惚而无序,但等到他捧住了青年放到面前的茶杯,被滚烫的玻璃烫得手心烧疼之后,他却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他有点儿恍惚地说:“………对。”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还有一些发虚。
但是很快,便沉了下来,缓缓地变得冷静。
他说:“高叔说的对………有问题,就要解决。”
总不可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他想。
于是他攥紧了杯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便像是放下了某个巨大的负担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一些。
青年却只是垂着眼睛,看着杯子里摇摇晃晃的茶包,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儿情绪上的波动。
黎温朝便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当初………送你回去的人,也的确是我。”
青年便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说:“那天晚上,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是那个高管,黎温朝真的可以冷静地把他放在一边,然后送他回去吗?
他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便只感到疑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青年都以为当初带回了他的人就是谢溯,他从未想过有另外一种可能。
“………………”
黎温朝便沉默了下来。
青年等着他回答,但等了好一会儿,等不到。
于是便问他:“是你吗?”
“………不是。”
黎温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了答案,他在想,想着要不要告诉青年真相。青年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对于这件事情也产生了某种疑问,就算他想到了某个说法,把这件事情隐瞒过去——可是青年………真的会信他吗?
青年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他想。
连严家曾经的动作,都被谢溯挖了出来,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知情人只有少数几个………但是,谢溯真的会查不出来吗?
黎温朝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如果他说了,而谢溯与青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便是把本来还算无辜的严昶凌一起在青年面前钉了死刑,但如果他不说………
但如果他不说,如果有那个万一呢?
万一谢溯在之后查到了这件事情,告诉了青年,如果今青年现在对那一天晚上的记忆,记起了模糊的印象。
他就会知道,自己又骗了他。
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再相信他们吗?
就算他说了,可是他之前沉默了这么长时间………本身也算是一种态度的表明了。
黎温朝只想苦笑。
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唯一一次机会,于是只能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茶水,稳了稳情绪。
“那天………是阿凌。”
他慢慢地开口,把前因后果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黎温朝还是抱着一些想法,他说:“那时候,阿凌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想和你在一起,想把你………带回去。”
那个时候,严昶凌只以为少年是谢溯包.养的小.情.人之一,他满心觉得,只要这个小.情.人被别人碰过了,谢溯大抵便不在愿意去要,青少年的想法还是显得过分青涩且鲁莽,总觉得只要自己想要,便可以得到。
但是他当初的想法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黎温朝只想让青年对他们的芥蒂少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也可以。
青年却仿佛是没有意识到他的补救,他微微沉默了一会儿,说:“原来………是他。”
他怔忪了几秒,便又回过神来,平静地问:“他为什么没有带我回去?”
这句话是在问严昶凌,也是在问黎温朝。
问黎温朝:既然严昶凌当初想要带他回去,为什么又没有这么做?
问黎温朝:严昶凌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的阻拦吗?
毕竟当初把他送回了谢溯身边的人,是黎温朝自己,他应该就是对这件事情知道的最清楚的人。
他问的实在很直白。
于是黎温朝便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他说:“你那时候,很依赖他。”
男人的声音有点儿朦胧的虚无感。
他说:“我………”
黎温朝只说了一个字,便有些说不下去。
他没有那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卑劣,悔恨与痛苦几乎把他淹没了,他似乎被一根长钉洞穿了心脏,把他钉在了深海之中,喘不过气,也无力挣扎,痛苦到了一定程度便会让人觉得麻木。
于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略有些呆滞地开口:“你………不该和他在一起的。”
情况不可能再比这更糟糕了。
他已经没有可以畏惧的东西了。
黎温朝想。
于是他便僵硬地坐在青年对面,缓慢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机械的。
慢慢地对着青年讲述着他曾经的想法。
也是——严昶景曾经的想法。
谢溯并不像是一个好的爱人。
他的事迹在圈子里泛滥开来,他花.心,还滥.情,甚至对少年有着某种虐.待倾向,在一开始对少年出手的时候,他和严昶景还算是朋友。
他给严昶景打了电话,语气是很漫不经心的,显得玩.味且轻.佻。
他在感情方面的态度,无疑是很恶劣的。
少年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这是严昶景的想法。
也是黎温朝的想法。
这是错误的。
他们想。
他们本便想要斩断少年与谢溯之间的联系,而在当时,又正好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接下来的举动,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相对而言,少年对谢溯的依赖性,似乎比谢溯对他的重视要显得沉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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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便想着,只要斩断了少年对谢溯的这种依赖。就可以将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不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谢溯实在不像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他们那时候的想法,到底是不是真的?
谁都说不清楚。
黎温朝在当时,的确是有一些这方面的念想的。
但是偏偏,偏偏他们在把少年带到身边之后,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将他隔绝开来。
让他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去认识一些其他的人。
在这几年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青年身边的人群的流动性是巨大的。一个剧组内部不可能只有几个演员,还有许许多多的幕后工作人员。但是勉强可以和青年熟悉起来的,却只有额外的几个人罢了。
而且这样的熟悉也只是维持在点头之交。在青年拍摄完当时的作品之后,他们便很难再与他找到交际的地方。
哪怕是田赛,也是殷染钰自己主动递出了橄榄枝,才让她有机会与自己接触。否则这个世界上,又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或许在当初,黎温朝的想法,的确是如他所说的一样,但是这其中,也肯定包含了一些自欺欺人的成分。
在青年被严昶景带回来之后,他的想法便开始缓缓变化,从一开始的看着就好,逐渐变质,一直到………对青年生出独占的想法。
殷染钰缓慢地思量推敲着黎温朝的想法,到了这一步,他几乎已经完成了整个计划。不管是哪一个攻略对象,都有意无意地对他,或者说,对这具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沉重的打击与伤害。
殷染钰本人是并不相信爱情的。
所谓的爱情,实际上也只不过是生物体体内的激素分泌,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从一而终的爱情,从少年,到老年。
如果他只是要攻略一个对象,只需要借助这具躯壳的优势,便可以轻松地完成任务,但可惜………他的攻略对象不止一个。
在都要的情况下,一旦操作不慎,便会导致情况翻盘,没有人可以接受一个朝三暮四的爱人。脚踏两条船的结果不但可能会被囚.禁起来,更可能会导致攻略对象的彻底厌恶,相比去走一条悬崖独锁,殷染钰还是更喜欢稳妥一些的方法。
人们对别人的爱,是永远都比不上对自己的爱的。
父母尚且还会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孩子身上,更不要提只有“爱情”牵挂的情侣了。
殷染钰只引导着他们一步一步走步入泥潭,对他产生沉重的,几乎无法补救的愧疚感。
随后,他便利用这份愧疚,来让他们自己付出,达到满足自我的效果。
他们越是付出,便越可以抚平自己心里的沉重的愧疚与亏欠感,只要他掌握得当,就能完成任务,达成系统要求的局面了。
这份愧疚,就要彻底成熟了。
殷染钰喝了一口清苦的茶,看着黎温朝怔忪恍惚的神情,冷静地思考着。
黎温朝全然不知道对面的青年在想些什么,他几乎快被沉重的愧疚与悲哀压垮了。
他说:“对不起,阿余。”
他几乎是哀求着的,他说:“我们………都不会再这样了,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小余?”
青年坐在他对面,却只是沉默着摇头。
他身上的某种东西,随着黎温朝的叙述,彻底被剥离了。
青年只是说:“这部戏拍完,我不想跟你们走了。”
他显得平静而毫不波动,那双让人魂萦梦绕的眼睛里,这会儿却像是蒙了一层沉郁的雾。
让人全然无法窥见他的什么想法。
黎温朝听着他的话,怔住了。
他的思绪还是有些混乱,于是在青年说话的时候,便没有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直到几秒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皱起了眉头。
“………不行。”
他略带犹豫,但是很快,便又坚定下来,拒绝了青年的要求。
他说:“阿余,你现在的情况………我先找个医生,你和她聊一聊,好不好?”
黎温朝的语气是略带着些慌乱的。
青年的反应从始至终都显得过分平静,平静得让他心里止不住地生出惶恐的情绪。就算青年一贯的性格都是沉默且安静的,他也不应该——对这样的事情,都能显得这么冷漠。
黎温朝攥了攥手掌,思绪重新清明了过来,他明白,自己在青年眼里的形象,大概要恶劣到极致了,但是………
但是,他又不能不拦。
黎温朝感觉自己几乎像是被冰封住了。
寒气从脚底,一直冒到头顶,让他冷得几乎想要打哆嗦,却又连打哆嗦这样的动作也做不出来。
他似乎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黎温朝几乎像是一个机器人,他只能说:“我不是要拦你,阿余………你——我怕你。”
他顿了顿,说:“我怕你………会出事。”
人们在遇到一件极其悲哀难过的事情的时候,能表现出来的情绪大概会有两种。
他们要么用尽力气,不可置信,痛哭流涕,亦或怒火中烧,不愿接受。
要么,便是沉默地接受事实,看似理智到几乎冷血,几乎像是没有人类应该有的情感。
但是事情往往都会这样发展。
那些情绪激烈的人,在发泄过自己的感情之后,便可以重新收拾心态,经历一段漫长的适应期,慢慢地开始好好生活。
反而是那些沉默的,几乎没有反应的人………会被这样的沉重打击彻底击溃。
这些人并不是理智。
也不是冷血。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
他们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情绪,已经超出了身体的负荷能力,于是便被身体屏蔽下来,直到他们自身反应过来——洪水似的,被酝酿得更加深沉的庞大的负面情感便倾泻而出。
这样的情绪太激烈了。
激烈得让人失去了发泄的力气。
连哭泣都留不下眼泪,发不出声音,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似乎在那一瞬间,他们心脏里的某一部分,被人抽走了。
这样的状态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
一直让人消化上一个月、一年、十年。
才能让人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才能让人从这件灰暗的,紧闭的,始终停留在那一刻的房间里走出来。
也有可能,这样的状态只会持续一天。
一天,一周,一个月。
看不见希望,找不到意义的人。
便会沉默地倒下来。
从楼顶。
从浴缸。
或者舒舒服服地躺在床铺上。
死亡或许无法让人快乐,却可以结束这种毫无来由的,让人无力抵抗的极致痛苦。
黎温朝………是见过这样的人。
国内,国外,只要是在这个浮华的圈子里的,便总有些人会想着走捷径,亦或者,被迫走上某一条“捷径”。
他们会丧失作为人的尊严,被看守着捷径的人欺.辱,践.踏。
被人窸窸窣窣地在背后说话。
就算恭维、讨好他们的人。
眼里也都是无法全部隐去的轻蔑与恶意。
有些人是可以忍受这样的环境的。
但是有些人却不可以。
他们陷入绝境,无法挣扎,无力求生,他们被浓厚的恶意包围着,就像是被树枝包裹着的虫蚁。
这其中的有一些人或许可以走出来,却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永恒的停留在了那样的环境里。
他们有一些只是沉默。
有一些却在挣扎着,缓慢地求生。
但这样求生讯号,却往往不会被人所注意到。
这些人竭尽全力发出的呐喊,在别人听来,也只是一声细如蚊喃的气音罢了。
他们便这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或是彻底放弃,亦或者是挣扎过了,却看不到结果。
于是便这样悄无声息的腐烂了。
再没有任何音讯。
青年的表现,总是与这些人隐隐约约地有一部分重合。
这让黎温朝惶恐极了。
他说:“就算是最后一件事好不好?阿余——最后一件事。”
他慢慢的加快了一些语速,生怕说的慢了会消耗青年的耐心,他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阿余,这是最后一次。”
他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再看见我,这部戏拍完之后,我带你去看医生,只要医生说可以,我帮你拦住严昶景,也帮你拦住谢溯——只要你没事………好不好?”
在他和黎温朝的最后一次交流里,殷染钰再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看着他,不说好,也不摇头,他只是冷静地看着他,毫无波澜,毫无生气。
黎温朝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最后却只能沉默下来。
他慢慢地开始哽咽。
最后流下泪来,狼狈不堪。
他说:“对不起………阿余。”
对不起。
《他的日记》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拍摄之后,终于杀青了。
在这段时间里,殷染钰和黎温朝,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关系——起码在其他人看来,是这样的。
青年一贯显得沉默且安静,黎温朝似乎也解决了他和青年之间的隔阂,于是剧组终于成那样古怪且压抑的氛围中走了出来,高高兴兴的办了一场杀青宴。
导演十分感谢黎温朝对于自己的提携。
——是的,提携。如果没有黎温朝为他请来了这么些大牌指导,像是在辅导一个小学生做作业一样的辅导他,他的拍摄技术与拍摄技巧绝对不可能进步的这么快,甚至可能需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来不断的磨练和探索。
但是这些本需要经验和时间磨砺出来的东西,在这些大牌的指导下,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被灌输进了他的脑袋。他的拍摄技术在飞速的进步着,简直就像是一块在吸水的海绵,不得不说,导演其实也是有些天赋的,或许就算没有这些大佬的指导,再过上十几几十年,他也会有着这些大牌指导这样的地位也说不定。
大家都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吃吃喝喝,甚至连青年都难得的没有提前退场。他慢慢的喝着酒,虽然只喝了几杯,却仍然让黎温朝开始不断皱眉。他本想要开口劝阻,但是话还没出口,却先想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黎温朝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资格来说这些话,他的话对于青年来说,可能只会出现逆反效果,于是也就只能沉默的在他身边看着。
因为有殷染钰的存在,这场杀青宴的气氛一直都显得非常热烈。直到深夜,殷染钰有些疲惫地站起身,向导演道了别之后,人群才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开。
助理开来了车,就停在路边等他们,青年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他慢慢的往前走着,一直走过车旁。
“阿余?”
黎温朝连忙出声喊他,他说:“………车在这里,你去哪儿?”
青年却不回答。
他只是慢慢的往前走,影子被路灯的光拉得又细又长,黎温朝看着他的背影,呼吸缓缓地加重了。
他说:“严余,你去哪里?”
青年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往前。
于是黎温朝加快了脚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就算走。”
他喘着粗气,几乎像是刚刚跑完两千米。
于是连说话都显得非常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
他说:“你就算走………也得带上东西。”
青年这才终于给了他一点回应。
他摇了摇头,抬起脸来,看着他。
然后说:“没有。”
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黎温朝却已经听懂了。
他鼻子发酸,只是说:“………有。”
他说:“你有………你的片酬都存在卡里,我帮你转出来。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很多人都有可能认出来你,如果没有住处,你又要去哪里?”
“那些片酬,不是我的。”
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路边的灯光显出了一片凄凉的惨白,投射下来的时候,就不免得显露出一些昏暗。
今年戴着帽子,也戴着口罩。昏黄的灯光投射下来的时候,帽檐便遮出一片阴影。
把他的眼睛藏在一片黑暗里。
青年说:“我到现在………一共有多少钱了?”
他问的是自己的片酬,殷染钰在这几年里拍摄了许多作品,有一些是他自己想要的流量作,也有一些,是黎温朝精挑细选,给他积攒口碑的文艺作品。
这一些文艺作品,本来只可能叫好不叫做,但是因为青年的存在,却难得的也叫了座。
他的片酬便也越来越高。
殷染钰或许可以不要,但是剧组绝对不会不给,只是他们给归给,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青年竟然会在意自己给出的片酬,于是一些高片酬的剧组,便屡屡得利。
青年的外貌,总会让一些人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们总不愿意让铜臭味亵渎他,于是也就不会往这个方向想,他们总喜欢给青年一些浪漫的,诗意的,浮在天上的选择,说梦想,说灵感,说量身定做。
但是——梦想,灵感,量身定做,又不能当钱花。
殷染钰能拿到的只有片酬,他不拍广告带货,也不代言页游网游,除了拍戏,连综艺都没有上过。
不过让人庆幸的点也在于这里,严昶景与黎温朝把他隔绝起来,于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活动,也就找不到他,青年甚至连杂志封面都没有拍过一张,于是也就不需要像是另外的明星一样,需要花大价钱,购置各种各样的衣服,配饰。
加上他本身的能力和条件放在这里,片酬也就一直在越涨越高。
黎温朝虽然给他接了一些免片酬拍摄的剧,但是多进少出,这么多多少少的积攒下来,青年银行卡里的数字也就变得很可观。
他平常是不怎么问片酬的。
但是黎温朝总会帮他记着。
他这会儿这么问了,男人便也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亿八千万,还有几个剧组没有清算干净,你拍了这么多戏,这是你该得的。”
青年只摇了摇头,他说:“我之前,花了严家好多钱。”
他垂着眼睛,说:“这些钱,应该够还了吧。”
黎温朝听着他说话,这句话一说完,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一只手捏住了。
那只手捏的实在是太用力,让他痛得喘不上气来,他喉咙里发涩,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慢慢的漂浮上来,却又被他自己狠狠压了下去。
他说:“阿余,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你拍摄的每一部剧,严昶景,严昶凌,包括黎温朝自己,都是一直在投资的。
他们永远占据着投资的大头,只需要几千万,几百万,便可以收获几十亿,几百亿。
青年在这些年里,到底拍摄了多少作品呢?
他的拍摄时间总是集中在一起的,于是工作时间便变得迅速且高效,不用像是平常明星一样,需要几个月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年的耗在剧组里。
就算他是主演,需要拍摄的戏份很多,但是,只要把所有的戏份集中起来,在他几乎毫不出错的高效工作状态下,也只要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拍完一部戏了。
这几年下来,青年拍摄的作品多吗?
是很多的。
不说五十部。
二十部总有了。
有一些是主角。
有一些是配角。
而这些作品里,虽然只有一部分是电影,却也已经足够严家赚得盆满钵满。
殷染钰一个人,创造出了多大的利润呢?
是………数千亿。
他的外貌实在是太好,让人看上一眼,就会痴恋不已。这样的美丽,本就已经可以从人们的口袋里掏钱了。
更不用说,青年合作的对象,都是顶级的编剧,顶级的导演。
他的演技,也有黎温朝亲自□□。
他的所有作品,都既有欣赏价值,又都多多少少地带着一些深意,文艺电影让人沉迷其中,不由皱眉反思,商业电影又显得酣畅淋漓,节奏和把控都可以把人带得飞起。
在他出现之前,很多人都觉得手机屏幕和电影院的大屏幕没有区别。
但是在他出现之后,就有了。
这就是他本身的………流量折现。
观众们痴迷于他。
更觉得他的作品绝对不会让人失望,于是庞大的流量和热度折算成为让人迷醉的巨额金钱,严昶景从其中赚取的利益甚至不逊色与严氏集团本身产出的利润。
这具身体,从来就不亏欠严家什么东西。
更不亏欠黎温朝什么东西。
在几十年之后,黎温朝可能已经死亡。如果没有青年,他大概只是在国内会被人偶尔想起的一位时代巨星。
但是在殷染钰出现之后。
他的身影便与青年牢牢地绑定在一起,在他们的作品传遍世界的时候,他也在以以前完全无法想象的速度,收割着无数粉丝。
在未来,在他死亡之后。
人们会时常提起他,把他的名字铭记在电影史上,最高,最高的那个地方。
他将成为时代的标记。
所有人都会经常想起他,在想起青年的时候。
他们也会想起:有一个人,一直追随在他的身边。
那个人的名字,叫黎温朝。
金钱。
名利。
殷染钰已经借用这张皮囊,赋予了他们许多东西。
他看似像是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但是实际上,他才是那个赋予者。
他牢牢地占据着主导的位置,只付出,被掠夺,却不索求一分。
他什么都不要。
而他越是什么都不要,他们便越想给予他以补偿。
到那个时候,殷染钰就可以随意索取。
并且稳坐台上。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青年看着黎温朝急促地,匆忙着诉说着他的贡献,提出他的作用。
却只是这么说。
他说:“那是你们挣到的钱。”
青年缓缓地,把手臂从黎温朝的手里抽出来。
他说:“我在严家的时候,没有花过他给我的零花钱。”
殷染钰垂着眼睛。
他说:“学校的学费,一年是五百万。我吃的东西不多,我………记不清楚,我吃的是哪一些了。”
他说:“衣服,租金,吃饭,喝水,学费。这些钱,都是还给你们的。”
他说:“我和严家没关系了。”
这些钱只多不少。
只会多出,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可以赚取这些金钱,最开始的原因,分明就是因为严家和黎温朝的牵桥搭线。
但………
但,只要有这张脸。
不管他走到哪里,走到哪个国家。
所有的顶级资源,都会朝他倾斜而下。
这身躯壳,本就是一种无价的财富。
殷染钰掌控着事态的发展,他评平静地看着黎温朝不可置信,满是灰败的眼睛。
说:“我不想再跟你们走了。”
他说:“谢谢你以前教我的东西,再见。”
殷染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他转过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黎温朝想要喊住他。
拉住他。
喉咙却像是被哽住。
他脑海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踉跄了两步,就几乎要摔下去。
所幸助理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情况,一看他有点儿站不稳,就连忙过来,把他扶住。
“黎先生………黎先生?”
助理慌乱又担忧搀扶住他,他根本不知道两位雇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这样的情况惊得惶恐不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黎温朝把他推开了。
“谢谢………”
他说。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嘶哑得几乎像是一个老年人,助理被他吓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青年的背影。
“别………别喊。”
黎温朝却先攥紧了他的手臂,拦住了他。
青年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
他………彻彻底底地拒绝了他们。
不管是黎温朝。
还是再没有在他面前出现的严昶凌,或者是严昶景。
他不想与他们再沾上一点关系。
那些片酬本就该是青年本该拿的。
但他却连这些东西也不要。
几乎决绝。
他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再没有其他的东西——那部手机还是品牌方亲自送来的,想要邀请青年代言。
之后被严昶景亲自出面拒绝了,但手机却没有收回,在之后每处一款新品,都会送来一部。
他什么都没拿。
还真是什么都没拿。
他在这几年里,一直都被他们保护起来,他连………
他连一个新的朋友都没有。
黎温朝悲哀地想:他又能去哪里呢?
“你………你跟着他。”
他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闷痛。
这样的疼痛实在是太强烈,让他甚至只能借着本能说话。
“你………”
他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
他声音里的哭腔,实在是太过明显。
助理实在是太慌了。
他看过很多演员的哭戏,现场的,屏幕的。
都看过。
他也看过黎温朝的各类哭戏合集,其中不乏悲哀绝望的泪水,但却没有那一幕,有这样的死寂。
分明是撕心裂肺的,却被强行压下来,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说:“你、你跟着他………看他今天,住在哪里。他………他………大概不会想看见我。”
黎温朝很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他说:“别让他………发现了………”
他的身体打着晃,说完这句话,便用手捂住嘴,闷闷地咳嗽起来,助理被他吓得彻底没了神智,说:“不行,不行——我、我先把先生叫回来,您得去医院………您得去医院——”
他从来便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几自己都开始哽咽,小胖子想去把自己跟了好几年的先生追回来,却被黎温朝紧紧抓着手臂。
“别去叫………咳、咳咳咳咳——”
黎温朝的眼睛通红一片,他说:“别去叫——你跟着他就好,别………”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不住地开始咳嗽起来,却还是紧紧地攥着助理的手臂,说:“别——别管我。”
他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让助理几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勒断,那双猩红的眼睛甚至不像人类,助理被他看得全身发寒,却又止不住地感到悲哀。
青年的背影几乎已经要看不见了。
黎温朝不敢再耽搁,他松开手,把呆愣的助理往前一推,说:“去………去看着他!”
助理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他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他回头看,看着向来成熟稳重,温文尔雅的男人踉跄地跌了好几步,终于摔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他想去扶,却又不敢再退。
于是咬咬牙,小跑着往前追了上去。
等到他离开了不知道多久,才有一辆车缓缓地开了过来。车子停在了男人面前,从上面下来了另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他看到黎温朝狼狈不堪的模样,便明白了什么。
他说:“………他呢?”
黎温朝抽动着唇角,想挤出一个微笑来,却怎么都无法成功。
于是只能遮住了通红的眼睛,嘶哑地开口。
“他走了。”
严昶景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说:“………怎么回事?”
黎温朝便苦笑了一声。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甚至连说几句话,都感觉异常疲惫。
于是只能简略地说了情况,便继续道:“他………不要他的片酬。”
“他连他自己的东西,都不要。”
黎温朝颓废至极,他对于青年可能会有的举动,早就有着一些猜想,但是当这些猜想实现的时候,却依旧感觉到了钻心的痛楚。
他本以为………本以为,不管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比之前的局面更糟了。
但却总是事与愿违。
“我………”他喃喃地说:“我让王路跟着他,看他………住哪儿。”
青年一分钱都不要。
他能去哪里?
他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只要是看过屏幕的人,就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的面容。
他又能去哪里?
他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黎温朝混乱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严昶景看着他狼狈又颓废的模样,却只能压着情绪,极力保持着冷静。
他说:“我知道了,上车,我先带你回去。”
他来的时候,便为了预防青年可能会有的过激行为,带了好几位医生,各方面的都有。
只是却没有想到,青年还没有用上他们,黎温朝却已经用上了。
严昶景暂时把疲惫至极,也绝望至极的黎温朝带了回去,让医生检查了一番。他自己则亲自拨通了王路——也就是小胖胖助理的电话,让他打开定位,让十来个换了打扮的新面孔保镖去与他回合。
青年………可以离开。
但是,总也应该保证他的安全。
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严昶景又叫来了多位专业人士,又从最细微的地方开始,从各个设计师那儿,计算青年这些年的全部开支。
总能有些地方,可以剩下一些钱。
然后用正当的理由,把这些钱退给青年。
严昶景给出了最快的时限,让几位专业人士在几番核对之后,计算出了青年这几年的花销。
他的穿用、团队,甚至是在各个地方的居住租金,都被这些人手算的清清楚楚,严昶景最后又取出了一对宝石袖口,让人估算了这对袖扣的价值,将这对袖扣也加入之后,本该“退还”给青年的数额,便增加了数百万。
严昶景在青年身上实在是很舍得花钱——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竟然在青年身上花了这么多钱。
他想再退回去一点,再多退回去一些,却又明白,如果退回的金额多了,青年怕是半分都不会接受。
清算总额,在“还清”严家的各方面花销之后,青年还有千万左右的存款,严昶景让人把这一条长长的清单列得巨细无遗,打印成厚厚的一叠,之后再将那一千来万转入了一张空白的银行卡内,随后打电话问了手下人青年的位置,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距离青年离开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
在这两天里,殷染钰先找了一间旅馆,暂时住了一晚。
那一个晚上,到第二天中午,小胖胖都在自以为隐蔽地跟着他。
第二天的时候,殷染钰故意出门转了转。
系统帮他找出了暗搓搓地监视着他的各路人马,里面不但有严昶景的人——也有谢溯的人。
………坚持不懈的谢溯先生,今天也依旧在各种小细节上刷着存在感。
殷染钰漫无目的地走着,到了一处老年公园
他还是戴着帽子,带着口罩,这幅奇奇怪怪的打扮实在是显得奇怪,但总算不必让人一眼认出他来。
他似乎十分茫然。
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于是他便坐在了喷泉对面的长椅上,从上午坐到下午。
到下午的时候,时隔多年都没有受过慢待的胃部,便发出抗议,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让实在不敢走的小助理急的冒汗,几乎忍不住冲出去把青年拉去吃饭,却被人一把摁住。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几乎像是一尊石雕,坐得一位早上晨练溜自己,晚上牵绳溜金毛的老爷爷,皱着眉头坐到了他旁边。
他仔细盯着青年打量了几眼,犹豫了一下,不敢确认他是男是女,又从怀里掏出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才敢确定。
老爷爷皱着眉头,问他:“小伙子,失恋了?”
殷染钰:“………………”
他转过脸来,与老人家对视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说:“不是。”
老爷爷看着他微垂的眼睛,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他“哎呀”一声,很自来熟地在青年肩膀上拍了拍,说:“失恋这种事情,没有什么丢脸的,你这样的年轻人啊,我见多了。今天早上就看你坐着,下午过来一看,哟,还在。”
他手里牵着的金毛热情地晃着大尾巴在青年身边蹭来蹭去,它吐着舌头,面部表情看上去像是在笑,傻敷敷的。
老爷爷扯了几下,把它扯回来,说:“她啊,淘气,刚刚做的绝育。这一个多月都焉了吧唧的,看见你,还怪热情的。”
殷染钰:“………………”
他低下眼来,沉默地看着那只大个儿金毛蹭到自己身边,用毛茸茸的脑阔蹭他的小腿,老爷爷又费劲吧啦地把它拽回去,说:“你是这里的学生吧,啊?”
“………不是。”
殷染钰慢慢地回复了一句,他习惯了严昶景的严格作息,也习惯了规律饮食,这会儿自己折腾着,便感觉胃里有些难受,让人懒洋洋的,没有什么力气。
老爷爷却精力旺盛,金毛第三次蹭到青年身边,他便不拉了,只是有一搭啦没一搭啦地开口问话:“你是一直才早上坐到这会儿了?”
青年停顿了一下,便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说:“嗯。”
老爷爷便皱起没有,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仗着自己还年轻,嚯嚯身体,失恋归失恋,怎么能连饭都不吃了?我跟你说,我孙子,他从幼儿园里谈起来的女朋友,到初中就被我对门老李家里的用两包麻辣鸡爪子骗走了,我孙子哭的那个难受啊,难受归难受,饭吃的还是那么香,吃完还得喝那个可乐,你说你,失个恋嘛,怎么能连身体都不管不顾了?”
老爷爷唠唠叨叨地说着话,青年便在旁边沉默地听着,那只大金毛仗着牵引绳长,跳到长椅上,和主人一左一右的把青年围起来,把大脑袋伸到青年腿上,小声呜呜着撒娇,要呼噜呼噜毛。
殷染钰便伸手摸了摸,偶尔辩解几句:“我没有。”
也都被老爷爷当听不见了。
不是他吹,他吃过的盐,比这些年轻人吃过的饭都多。小孩子嘛,想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一些。
失恋了,作业多,成绩不好啊,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么几样,失恋的年轻人他可见多了,还见过跑来公园里要跳湖自杀的,跳下去,才发现那湖也就一米深,最后傻了吧唧地被他们报警叫来的警.察带走了。
哪个失恋的娃娃不是这个模样?失魂落魄,丢了魂一样飘来飘去的,有些还老是情绪失控,搞什么失声痛哭。招老爷爷自己的想法,失恋就失恋了呗,搞的好像对方死了一样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女人还不够多?
他亲切慈祥地给这位新又过来的失恋娃娃做了做心理调解,给他灌了好些自己在孙子作文书上看来的励志鸡汤。等到天要黑了,他也就不能再说了,得回家里去,不然回晚了,怕被老伴儿骂上几句。
“你晚上住哪儿啊?”
他慈祥关切地问了一句,又说:“现在这还有没有公交了,你有钱吗?要不要我给你付个打车费,你给我充个话费。”
“我住在旅馆里。”
殷染钰已经被老大爷亲切地拉近了好些距离,他说:“我走回去就可以。”
老爷爷就觉得自己明白了,说:“也对,你住在附近,是不是?这里有夜市,是不是要去逛逛?我孙子爱到里面玩,就是那个里面卖的东西啊,实在是不健康。”
殷染钰:“………………”
他把已经快整个钻进自己怀里的大只金毛扒拉下来,看着这位热心肠的老爷爷溜溜达达的走了,看他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便也不敢继续在长椅上坐着发呆,按照系统的导航,又慢吞吞地往旅馆走。
他捡着阴影重的地方,自己又穿着一身黑色,于是整个人都几乎缩到黑暗里。这会儿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干,热热闹闹,一片嘈杂。
殷染钰刻意避着人走,他早上走的时间太长了,几乎要两个小时,于是等到回到旅馆的时候,也就很迟了。
登记的阿姨正在看剧,看得眼泪稀里哗啦的,殷染钰只是路过,却已经听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几句台词和配乐。
“小洁,小洁,你听我解释!”
“解释,要什么解释,你以前说你喜欢他,我信了,你后来又说你喜欢我………”
悲情的音乐,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阿姨忍不住抽了一张纸巾,用力地擤了擤鼻子。
在殷染钰回到小旅馆房间,用昨晚借了房东的充电器充满了手机电量的时候,严昶景那边还在疯狂算账。
“明天就有钱了。”
殷染钰看着攻略对象那儿的情况,又看了看还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被严昶景安排了许多工作的严昶凌,确定他依旧啥都不知道之后,便又看了看谢溯的情况。
他这会儿看起来是孤身一人,实际上,身边却明里暗里藏了好些监控保镖,这旅馆今天都被包圆了,昨天在前台的还是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在他开房的时候,忍不住一瞥一瞥地偷看他,今天,那位小姑娘便变成了中年阿姨,涂着烈焰红唇,烫着爆炸小卷毛,看着的确是一位中年阿姨会有的模样,但是那五官却和小姑娘完全不像。
——而且,有谁会在在旅馆里登记的情况下,还被大太阳给晒出微棕色的皮肤?
虽然脸和脖子都给给白扑扑的粉底给盖着了,但是那抽纸巾的手却显得皮肤微黑,还有些粗糙。
细节不过关,差评。
殷染钰回了房间,只做出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他在两点多的时候才关了灯,随后在床上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床上躺着没有起来,系统便先提醒他,严昶景过来了。
他便拿着房间里放着的一次性牙刷,拆开昨天还没用完的一小管牙膏洗漱了一番,随后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是——严昶景。
谢溯还在赶来这座城市的路上,殷染钰也不怕他们可能会撞车,他只像是一个毫无防备心的人那样,也不问是谁,便拉开房门。
便正见到西装革履,似乎在什么时候,都显得一幅精干气派。
他本应该远在另一个城市才对。
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青年微微一怔,便像是反应了过来,他手里抓着门,便想要合上。
却被男人一把抵住。
“………阿余。”
严昶景垂着眼睛,神色有些晦涩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青年身上,露出了某种沉沉的暮气。
他的头发在前段时间才修剪过,是很潮流的模样,皮肤从那种莹润的透感,转而显得略微有一点苍白。
他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那双眼睛沉沉的,里面没有一点光。
叫严昶景在恍惚之间,几乎像是看见了………自己刚刚把他从谢溯那里带回来的模样。
严昶景在这两天内都没有休息。
但从外表上来看,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一点。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眼看见过青年了。
“我来给你………送你的片酬。”
严昶景整个人都绷紧了,甚至连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些停顿。他的目光落在青年推门的手掌上,甚至莫名的显露出了几分局促。
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来面对青年。
也怕………青年在见到他的时候,会产生过激的反应。
他抿着嘴唇,也不进门,只是从身后的人那儿接过了一叠厚厚的账单。
已经装订好,最上面的,是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严昶景把这一叠东西递过去,说:“你之前………”
他本想要说,你之前让黎温朝交给我的东西,超出来了,我来把你该得的东西,交给你。
但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便想到了黎温朝那时颓废的模样,于是顿了顿,将他的名字咽了回去,只是说:“你之前给我的东西………多了。”
青年还是推着门,他本来在看清楚了来敲门的人是谁之后,便一直都是半垂着眼睛的,甚至侧开一点儿脸庞,不想看见来人。
但在听到严昶景说的话之后,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抬起眼睛,看向了他。
他实在是显得冷漠极了。
是面无表情的,在看着严昶景的时候,便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的排斥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简直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入了严昶景的心脏。
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递出的手臂上,也像是被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
严昶景的反应实在是太隐蔽。
如果不是对他已经很熟悉,殷染钰估计都看不出他这些细微的反应。
严昶景已经在发慌。
虽然他看着,依旧是很沉稳的模样,但殷染钰却能看到他用了些力气的手掌。
青年摇了摇头。
说:“都是还给你的。”
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严昶景的心脏上扎上一根针,细细地钉进心脏最深处,每呼吸一下,便会带出细密的疼痛。
严昶景把心底滋生出来的情绪强压下去,他尽力保持着冷静,说:“多了。”
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多了,就是多了。你………”
说到这里,严昶景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应该也不想,再继续看见我。”
他说:“我让人把你这几年的所有花销都清出来了,你可以自己看一遍。如果想和一件事情断开,你就该把所有事情都算清楚,这样,才能彻底断开。”
严昶景尽量让语气显得和平常没有差别,他冷静且理智地教导青年,如何彻底地与严家一刀两断,同时又道:“你………不欠我们的,我当然,也不能欠你的。这是你还清严家之后,多出来的那部分,我已经让人去把你的户口单独迁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把那一叠厚实的纸张往前递了递,青年微微一顿,他还有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于是严昶景便只能再次开口。
他说:“我把这笔钱还给你之后——严家就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我保证,以后,不管是我,还是阿凌,还是………他,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严昶景永远都是很理性的。
他永远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青年已经知道了严家曾经的所作所为,他的所有痛苦都是由严家而起。严昶景翻看了那份文件夹,他唯一庆幸的一点,便是在于………青年还不知道当初的车祸起因。
当初的那一场连环车祸,是针对严家来的。
只是那些人没有达成目的,不管是严先生,还是怀孕的严夫人,都毫发无损。严夫人只是受到了惊吓,导致提前生产,生下了严昶凌。
她虽然早产,但是因为之前的悉心护理和少量运动,加上医生经验丰富,技术也还不错,于是母子平安,不管是严夫人自己,还是严昶凌,都没有因为早产受到什么太大的损伤。
严家人的运气似乎总是这样好,而相对的,青年的运气,便显得一直非常恶劣。
他是为了救哥哥,才有机会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的。
而从出生的那一瞬起,他便被生母交易给了严先生,顶着严先生随意取的名字,慢慢地长到了十八岁。
他的童年、少年,是一直没有人来陪伴的,严先生对他并不是不喜,而是单纯的冷漠,纯粹的无视。
严夫人和两兄弟被他送去了国外避难,他则被单独留了下来,从小便只有保姆照顾,而即便是从小照顾他的保姆,那种照顾的范畴,也只是在喂食,与更换尿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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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装13号没有更新过。
谢谢一直等我的那些人呀。
五万更新五万作话这样,是给这么长时间等待的补偿。本以为十万字就可以写完了,没想到还是差些,不过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也就要完事了。
最近心态有点爆炸,之后的完结字数我也等到写完一起丢,番外大概是全免费的,一起快乐地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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