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裴西被打的事是裴母告诉裴逸枝的。

裴父至今都没原谅他，所以看到他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

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看到裴父露出阴沉的表情，裴逸枝还是会下意识地缩起身体。

仿佛还是那个害怕做错事被父亲拿皮带教训的孩子。

但因为宋怀远……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和裴父顶嘴。

为此付出代价的同时，他也突然释然了。

倒不如说，他很久以前就希望能逃出这个家、逃出家庭的阴影。

裴西沦落到这个地步，大部分责任都来源于裴父。

上中学以前他和裴逸枝一样都是乖孩子，为了被裴父夸奖而好好学习。

直到他升入中学，因为不适应中学生活而落后了学业，考试成绩一塌糊涂。

裴父就用皮带狠狠地教训了裴西，把他打到连站在一旁看着的裴逸枝都觉得触目惊心。

当晚，裴西就擦干眼泪离家出走了。裴逸枝曾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了。

从那时起裴西就再也不认真学习了，不但不去上学，甚至连家也不回。

每次裴西老师找上门的时候，裴父觉得没面子的同时对裴逸枝的要求也更加严格。

说到底……孩子对家长来说不过是争面子的工具吧？

虽然裴父总是说“打你是因为爱你”，但完全没有沟通，以暴力来解决后果的就是裴西的憎恨和裴逸枝的惧怕，他们童年甚至很少见到过父亲的笑容。

而且为了离开这个家，他们都为此努力着……只不过裴西是以自暴自弃的形式。

如果那时候裴父能和裴西好好谈一下，如今的结果会不会不同？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直到现在裴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他对于毁掉孩子们的人生丝毫不会愧疚，还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他们自身的软弱。

据说听到裴西被打到重伤的消息后，裴父第一时间不是担心他，而是为此丢脸。

自己的儿子因为借高利贷所以被打了，比起深究其中的原因，果然还是脸面更加重要。

所以在来医院的路上，裴父和裴母就已经吵过一架了。

两个人都把错推到彼此的身上，指责丈夫教育出这样的孩子、指责妻子对家庭关心不够。

在裴逸枝看来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多亏遇到宋怀远他才能逃离这样的家庭。

……只是裴西没那么好的运气，在他放任自己堕落的时候，他的人生就已经毁了。

而裴逸枝的同情却助长了这种行为，无法狠下心来拒绝，只能一次次把钱给他。

因为他始终记得……曾经的哥哥会辅导他功课、把好吃的都让给他。

……如果那时候能拉住离家出走的裴西，结果会不会不同。裴逸枝不止一次这么后悔地想过。

听说裴西已经恢复知觉后，裴逸枝跟着裴父和裴母走进了病房。

第一次来这家医院还是奶奶去世的时候……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裴父的脸色依然很差，但裴逸枝已经能心平气和地无视了。

站在病床边，裴逸枝对视上裴西缓缓睁开的眼睛。

他看到裴逸枝后，先是眨了眨眼，然后又沉默地转移了视线。

裴逸枝也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裴西醒来，裴父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眼看就要对裴西发火，裴母就把他拽了出去。

不出所料……病房外的两人又开始争吵，裴逸枝叹了口气，搬着椅子坐到裴西的旁边。

“感觉好点了么？”裴逸枝倒了杯水，端到裴西的嘴边扶着他喝下。

裴西注视着裴逸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怪我吗？”虽然裴逸枝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看到裴西被打他还是有些愧疚。

“……”意识到他是指没借钱的事情，裴西沉默地摇了摇头。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裴逸枝站起来轻声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好好养病吧。”

但正等他往门口走的时候，衣服的袖子却被拉住了。

转过头，裴西对裴逸枝微不可闻地做了一个口型，然后放开了他的袖子。

下意识跟着做了一遍……谢、谢你。裴西想跟他说的话是谢谢你。

自从他那时候眼睁睁看着裴西离开家之后，这是多年以来裴西唯一一次的真情流露。

这句话对于裴逸枝来说就像救赎一样，仿佛原谅了他当年没有拉住裴西时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