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这个楚韵，为什么总是要和我家阿音过不去？”苏墨有些烦躁，正欲去古籍中翻找解决之法，却被方卿玖按住了肩膀：“莫要心急，你难道忘了吗？书翁的神力可是千万年积攒下来的火系神力，区区一千年的水系灵力，怎么可能动摇？”

“也对……”苏墨喟叹，心有戚戚。

片刻之后书翁终于飞了回来，把脉之后，神色愈发沉重。

“竟有我看不懂的脉象……”他捋着胡子，正色道：“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成神本就艰难，逆天改命自然有劫难。强忍过这一遭吧，待我传授的火系神力回归主导地位，她就能恢复如初了。”

“若忍不住会怎么办？”

“应天劫，灰飞烟灭。”

苏墨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擅自为她规划一个作为上神的未来，真的正确吗？若她作为天煞孤星在轮回里，虽然世世艰难，可终究来说她还存在于世不是吗？他可以每一世都去找她，哪怕她一点都不能记起他，他至少还能用不同的身份陪她走过春花秋月，不好吗？

“玉面君，我是不是错了？”他茫然抬头：“若她不做上神便不会应劫，至少我还可以在每一个短暂的轮回里陪着她，是不是？”

“别后悔。”方卿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是做过这样的尝试吗？在上京你夺舍附身在萧默身上，想给她安稳幸福的一生，可结果呢？她伤透了心下场凄凉，你总不想让她每一世都如此煎熬吧，赌一赌，只要赢了她就永远安全了。”

苏墨黯然转头，只见苏茜紧紧握着姒音冰凉的手，泪花闪闪道：“娘亲一定可以的，她不会再让我等一千年的。”

是啊，只能赌一赌，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从黄昏日暮等到天光乍泄，苏墨等得头昏脑涨，忍不住伏在床榻前沉沉睡去。姒音只感觉自己在做了一个极其冗长的梦，她仿佛回到了西域的一片大漠，在大漠里有一只和小胖一模一样的白色波斯猫，用铃铛为她引路前行，她被太阳灼烧炙烤着，呼吸困难。而片刻之后她又恍若位于江南烟雨中，只见一棵参天的桃花树开着灼灼如雪的花，树枝上系满了随风飞扬的红飘带，信徒们跪倒在桃花树下朝拜，虔诚无比，但随即一些人的眼睛里露出血红色的凶光，他们把那棵桃花树剥皮抽筋……

乳白色的树筋，如人的经脉一样被从树干中抽出，姒音莫民奇妙感觉那些人在抽取自己的筋脉，痛不欲生。

冗长的噩梦结束之后，她终于醒了，周身舒畅。如同很多年前那样，苏墨伏在她的床榻前，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地看着他，颇有些惋惜地替他盖上一床薄被，苏茜在阁楼上安然沉睡，方卿玖则趴在一旁的茶几上，同样睡得沉稳。姒音在桌前洋洋洒洒挥笔写下一张纸条：我醒了，出去转转。

天光乍破，百鸟婉转，桃源的清晨让人沉醉。

她在昨夜那样的噩梦中，参悟到了作为上神最悲哀的宿命。

以前她曾好奇问过书翁为什么多年孑然一人住在桃源，他从来笑而不答，可现在她全都懂了。书翁的这份神力还夹带着记忆，那记忆便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栩栩如生。书翁是有过家人的，他是远古的上神，掌握书写史记之职；他家夫人是远古的花神，本体便是一棵参天的桃花神树，掌握万花开放的时令。

约摸四千年前，他们相爱在了一起，还生下了一个乖巧的女儿。

那时候人们会在桃花树上系上红飘带，祈求风调雨顺，会虔诚跪拜。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传说用那棵神树的树皮树筋熬制汤药，喝了可以长寿可以治愈百病。先是有人大半夜偷偷抽取神树的树筋，再到后来人人公然攫取，且越来越贪婪，花神忍受着被剥皮抽筋的痛苦，偶尔化为人形的时候全身都是累累伤痕，一日日虚弱下去。

书翁气极想要报复，可花神却温婉一笑：“世人需要我，食髓抽筋又何妨？我们是神。”

他遵从她的意愿陪她忍下去。

“是不是看到了我和我夫人那些痛苦的记忆？”

姒音一愣，随即看到书翁从灼灼花影里走到了旁边，他摸着胡须叹道：“那都是四千年前的事了，我夫人绯云上神最终消亡，满是都是鲜红的流着血的坑，死在了桃花疏影里。”

“她一点都不恨吗？”

“不恨，她很温柔，到死都在叮嘱我千万不要报复，她说世人终生为欲望囚禁，才是最可怜最值得怜悯的。”

姒音黯然，忽然想，若是有缘见见这位花神该多好，她一定是一位很让人有亲切感很温柔的上神吧。她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景象，那是在绯云上神死后，一位穿着白衣神采奕奕的男子，以火焰屠戮众生，随后为天雷所惩罚，长眠在了茫茫黄沙大漠里。随即一个装扮和绯云上神极其相似却看不清脸的女子，牵着男子的手，道了一声“谢谢”之后，自绝经脉化作漫天桃花花瓣，消亡殆尽。

“那是谁？”姒音一怔。

书翁顿了顿，眉目间有些痛苦的神色，叹惋道：“那是火神，还有我和绯云的女儿。”

“火神？”姒音早前在史册里看到过记载，火神战功赫赫是一位受万人敬仰的上神，和书翁师出同宗，当年收伏咕噜兽将其封印在西域炎狱山之下的就是他，造福百姓。可他却为书翁一家人愤愤不平，晚节不保屠戮众生，应劫消亡。

“阿音你看，这就是上神的宿命，要么消亡要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