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2 / 2）

白倾见少年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便只好自己动手，长臂伸到渝念脑后，轻轻为他系上。

墨色眼布蒙上了渝念的眼睛，渝念眼前只有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渝念忽然有些想大哭一场，他这万年来修炼再苦再累，也没有哭过，但是现在，他鼻子却很酸，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出来，浸湿了眼布。

渝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除了眼布下的泪水，他看起来一切都正常，白倾看不见渝念在流泪，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渝念感到一双大手放在了自己腰间，指尖微凉，但掌心很暖，那是白倾的手？渝念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的很快，风轻轻拂过他的耳边，告诉他，此刻他们在空中，白倾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原来不是要离开，渝念紧紧抓住白倾的衣服，不想放开。

没过多久，白倾就把渝念带到了目的地，脚尖轻轻着地，渝念被白倾扶住，白倾看见少年从耳朵到脖子的一片通红，目光不自觉就柔和了几分。

渝念感觉到眼布滑落，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入目的是满城灯火，十里光相照，如星如火，比夏日田野间的萤火还要璀璨夺目。

“这是？”渝念发红的眼睛还是被白倾看见，对上白倾的视线，渝念急忙移开，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皇宫城墙上，整个都城一览无余。

“他的承诺。”白倾望着远处，眼前的画面全都是少年发红的眼睛，渝念没有立刻想起来，直到白倾又提醒。

“他说过，等他成为东拂国主，会带你来看这满城的灯火，受万人朝贺。”

风吹起渝念的墨发，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那时伊洛才十六岁，眼里全是渝念，全是对渝念的喜欢，不遮不掩。

“现在没有万人朝贺，只有这满城灯火了。”白倾的话拉回有些走神的渝念，伊洛和白倾的身影逐渐重合，渝念拼了命才压制下自己快要涌出的感情，不敢看向白倾，怕他发现端倪，泪水在眼角聚集，渝念只能抬头望天。

不能让泪水落下。

渝念手微微有些发抖，光是站在皇宫城墙上他就已经如此，要是再进入皇宫，他一定会在白倾面前失态，他喜欢伊洛，伊洛也喜欢他，但是白倾不一样，他和伊洛不一样，白倾带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伊洛的承诺。

君子有信，白倾记得。

这样想过之后，渝念就释然了，脸上又重新带上笑容，眉目温和，少年一举一动全都落入白倾眼底，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谢谢你带我来，很漂亮。”渝念浅笑，明媚的不像话。

的确很漂亮，但在白倾心里，比这万家灯火还要好看的是少年的眼睛，就像有万千星辰，清辉落满。

“嗯。”白倾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悲，一如既往。

半夜，渝念躺在客栈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算睡着了梦里也全都是伊洛，还有白倾，有些画面连渝念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伊洛还是白倾了。

去皇宫，渝念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他一个人去，就不怕在白倾面前失态了，他可以把以前的路都细细走一遍，再去看看他和伊洛住的萧意殿，这样的念头十分强烈，支配着渝念融入夜色。

敛去身形，没有人可以发现渝念，渝念毫无阻拦就进入了皇宫，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让他如此熟悉，御花园旁的梅花林还是以往的样子，只是现下梅花谢了，只有光秃秃的枝丫，里面的亭子好像被翻新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渝念记得，他和伊洛有时间会在这里下棋，伊洛的棋艺极好，渝念老是输，每次输了过后伊洛总会跟他提一些任性的小要求，想到这里渝念忍不住笑了出来。

萧意殿还是冷宫，比起以前这里更加萧凉了，里面似乎没有人住，院子也没人打扫，以前满院的山茶花也不复存在，透露出一股破败之感，渝念站在大殿，记起了第一次看见伊洛的情景。

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连绵不断，伊洛就缩在墙角，衣着单薄，瘦瘦小小，但眼睛很亮，那时候伊洛看向渝念的目光还有畏惧，这一切渝念都记得。

萧意殿里的桌椅都落了灰，渝念下意识又坐在了地上，耳边似乎又响起伊洛的声音，三分无奈，七分宠溺：“怎么又坐到了地上，快起来，地上很凉。”

“对啊！地上很凉。”渝念轻声念道，笑着站了起来，自他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东拂国，他知道伊洛很伤心，伤心到几乎就要随他而去，但是渝念没有后悔，他本来就是要让伊洛得到皇位，他用命换来的，伊洛不会不珍惜。

渝念身体微微发抖，等了很久他才走出皇宫，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他一直都不敢去的地方，那就是他自己的坟墓。

伊洛没有把渝念葬到皇陵，而是埋在离皇宫很近的一个地方，近到他时不时就可以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