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2 / 2)
“不说什么,”青芍道,“只是想给姨娘看一幅画。”
她将手中的画轴打开,放在姜蕤姬面前:“姨娘看看这个人,是否特别眼熟。”
这是一幅工笔重彩的人物画,画上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手中执着一枝兰花,正垂眸浅笑,清雅似谪仙。
而姜蕤姬只觉得心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真不是她眼花了吗?画中男子的五官,似乎是照着她的容貌画的一般,这个人,到底是谁?
“姨娘是不是也不可置信?”青芍嗤笑道,“当年老爷将姨娘带回府中,我们也是这般不可置信。夫人多次回宓府中确认,我们府上的三少爷,出生时是否有个同胞妹妹流落在外。可是,宓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又怎么会发生这样戏本子一般的事呢?”
她看着越来越面无人色的姜蕤姬,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如今告诉姨娘也无妨,这幅画是老爷亲自画的,他素来擅长丹青,但画下这幅画之后就此封笔,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姜蕤姬的声音有些颤:“这是夫人的兄长?”
“是。”青芍回答道,“他与老爷自幼一同长大,老爷爱慕他至深。虽然男子相恋有悖人伦,只是姜姨娘出生在风气更为开放的江南,对这些事,自然不会陌生。”
“不可能,”姜蕤姬手中的香包掉在了地上,“这不可能。”
“不可能?”青芍冷笑道,“少爷从出生起,便和二小姐一般,患有心疾。但他聪慧过人,乃是建武三年的进士,杏林宴上被先帝封为探花使,便去崇国寺折了开得最好的白牡丹。崇国寺方丈最是爱惜那白牡丹,只是见了他,也折服于我家少爷的风姿。老爷正是因为他,才娶了夫人为妻。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姨娘知道吗?你遇到老爷那日,正是少爷过世后的第一个冥诞,老爷那日遇见你,便以为是天意。老爷从来不爱喝什么露夜白,那是我们少爷最爱的佳酿。你可知为何就算你生下四少爷失宠后,老爷依旧每年那日都要来看你?”
她凑近,看着姜蕤姬的眼睛,仿若毒蛇吐信:“那是因为老爷要看着你这张脸,来思念一个他再也看不到的人。”
姜蕤姬只觉得喉头一甜,再也忍不住,直直地喷出一口血来。
青芍笑了笑:“姨娘这便受不住了?那我还未曾给姨娘看这些信呢,姨娘当初有那般盛宠,自然认得这是老爷的字吧?”
姜蕤姬的手在发抖,只是她依旧像着了魔一般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
“兰因……”她喃喃念着,一张一张看下去,发现这都是写给一个叫作兰因的人的祭文,自二十多年前起,每一年都未曾落下。
“我们老夫人在怀着少爷时,曾梦见佛母送子而来,故而给他起了这个名字。”青芍道,“如今姨娘可曾明白?你从头至尾,都不过是我们少爷的替身罢了。”
“你的儿子是个天生有异的怪物,而你,不过是个玩物,是个替身。”
姜蕤姬受不住她这一激,又吐出一口血来,她抚着胸口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早已经失宠,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为什么?”青芍面容狰狞,“你当年魅惑老爷夺了夫人的宠爱,如今你的儿子又勾搭上七殿下试图撼动大少爷的地位,夫人如何能忍?”
“不可能是夫人,”姜蕤姬一双美眸渐渐清明,“夫人若想除去我,早在我失宠这么多年间就可以动手了,又何必容忍我这么多年苟且偷生?”
青芍居高临下道:“你既然知道夫人恩慈,便应该感恩戴德,更不该生出这些僭越的念头来。若你安分守己,我今日又何必来说这些?”
姜蕤姬轻轻摇了摇头:“我从来不知道你所说的‘僭越’到底是什么。就算檀奴和七殿下交好,也从未想过要动摇大少爷的地位。若我有这样的非分之想,老爷又如何能容我?”
“少在这里狡辩,你是什么低贱出身,能和我家少爷生得这般相似已经是上天恩赐,你若有任何妄想,不用夫人动手,我便能除了你!”
姜蕤姬并没有理甩袖而去的青芍,甚至没有去擦干净自己嘴边的血迹,她只是痴痴地望着半空中,回想起当年,徐晋思在沉睡时喊出的那一声声“兰因”。
原来……原来……那并非是他与她之间结缘的兰因啊……
而今……而今……只道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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