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谈心（2 / 2）

“还有很多很多次的下雨天，没人接哥哥放学，他都是淋雨回家的。”

“哥哥已经做的很棒了，你为什么不能多喜欢他一点呢……”

五岁的小姑娘努力组织着语言逻辑，只是悲伤太大，她说着说着就只管哇哇大哭了。

任白支撑着她圆滚滚的腰身，看着她泪珠滚滚的胖脸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掏出纸巾小心地帮她擦脸，一边轻声哄着她。

任建安低头看着抱着一起的两个小孩，眉头紧皱面露复杂，一种酸涩感缠绕在心口处，手中紧握的藤条也就这样砸在了地面上。

良久之后，他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被他揉皱成团的试卷，一点点抚平展开，空白的作文格子最上方，那个加黑的标题闯入眼帘——《我的妈妈》

一瞬间，脸上的皱纹又深重了几分。

只是任建安过迟的醒悟，和那份姗姗来迟的父爱已经改变不了任白冷漠的性格了，但至少能在各种关键期给予他最正确的警示，把他从迷途的岔路口拉回来。

如果没有那时候的赵子蓁，任建安也许永远不会认识到自己对儿子错误的教育方式，是多么的独*裁和粗暴。

又或许等他迟迟醒悟过来后，任白已经长成了一个孤僻阴郁的少年，染上各种各样的坏毛病，抽烟嗜酒打击逃课荒废青春，不讨任何人喜欢，也不喜欢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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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又是怎么扒出我小号的。”

任白没有丝毫迟疑的解释道:“你回陵市上小学那会儿，赵叔叔和我爸还有联系。”

赵子蓁睁大了眼睛，“所以，你是靠着我小学时期的个人信息，一路摸索到我的社交账号的？”

可她都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难道T大附小现如今还流传着她的传说吗？

任白淡淡的瞥她一眼，“你忘了，上小学那会儿，你都干什么了。”

赵子蓁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脸，她当然忘不了那段光辉岁月里，自己做过的混事儿。

——爬上国旗杆摘国旗，吓得校长差点嗝屁；在教室里烧课本取暖，触动烟雾警报器喷水，导致整个教室都被浇得透透的；趁着午睡时间扛三罐灭火器喷政教处，把里面裸睡的教导主任逼得当场裸奔；抱着颜料盒涂行政楼，还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画了一只巨大的绿色王八……

诸如此事，数不胜数。

“所以我关注你，虽然存了私心，但也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却料不到，她竟然从一个小萌宝进化成了混世小恶霸。

不过好在他自带八层滤镜。

赵子蓁抱膝坐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小小一团，咬着手指瞅着身边的男人，摇头晃脑的笑出了声，“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可爱吗？可爱到让你念念不忘？”

任白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再回头望向她时，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不自觉地被她脸上的笑容恍了一下，不太自然的握拳抵在唇角，轻咳一声，“咳，你现在……也很可爱。”

听到来自任直男的夸奖，赵子蓁却并没有露出太开心的神色。

许是被勾起了某些回忆，她忽的放松了身体，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靠垫上，叹了口气，“其实，我可以比现在更可爱的。”

任白的童年过得确实挺惨，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她的童年也算不上完美。

赵子蓁调整姿势瘫在沙发上，眼神放空，也不管任白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开始叨叨: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芊芊不算一个合格的妈妈，她太幼稚了太爱玩了，有时候我俩闹矛盾了，她哭得比我还更大声。我都已经十八岁了，也许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背负起一个合格的妈妈该有的责任心。”

“还有老赵，他总是一直忙一直忙，没有时间带我去游乐场，没有时间辅导我做功课，甚至从小到大，他甚至没有去学校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

她又叹一声，幽幽地望向任白，“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会变得这么作这么暴躁吗？”

男人的眼睛里泛着点点笑意，顺着她的意思回答，“为什么呢？”

“因为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啊，我只有再闹腾一点，他们才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赵子蓁揉揉脸，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忧郁，“如果芊芊和老赵愿意花更多的耐心和时间来教导我，我一定会比现在更乖更讨人喜欢。”

任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敛下眉眼，骨节分明的长指摩挲着玻璃杯，突然冒出一句不太符合他平日言行的无厘头问话，“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赵子蓁愣了一下，只见她歪头想了想，转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张扬明媚的模样:“现在的生活就挺好，因为有钱人的生活真的是大部分人想象不到的美好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白哑然失笑。

他没说的是，其实她一直都很讨人喜欢，很讨——他的喜欢。

安静祥和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缓慢流淌。

“还有一件事。”任白沉吟片刻，目光略微躲闪，“今天中午在食堂门口，你说的那句话……我想听，你心里最真实的答案。”

所以，我是你的什么？

赵子蓁侧过头，呆呆的凝视着他好看的眉眼，没有一丝预兆地靠了过去，用头顶着他的左肩膀靠下的位置，感受着他心口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呐呐地回答道:“我希望，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招妹哥哥。”

招妹哥哥虽然心里很感动很欣慰，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能把“招妹”两个字去掉就更完美了……

突然傲娇的大狼狗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不许再叫那个称呼，不然今晚你睡沙发。”

赵子蓁摸着自己红彤彤的脑门，偷瞄着任白泛红的耳尖，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口是心非的不止她一个人呐……

联系着刚才的对话和从前的，她算是明白了——这人就喜欢听直抒胸臆的骚话。

在微博养鸡这么久，别的没学到，土味情话倒是收获了一箩筐。她抖着小眉毛暗戳戳地期待起来:所以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骚断腿！

第二天又是小公主起床气爆发的一天。

被任白从被窝里捞出来强行推进卫生间洗漱后，迷迷瞪瞪的小姑娘站在落地镜前，十分暴躁。

她的发圈找不到了。

赵子蓁看着睡得满头乱翘的头发，炸成了一只河豚，她生起气来连自己都害怕，“剪掉，我要把它全部剪掉！真是烦死了呜呜呜……”

任白按住满客厅乱转的炸毛小钢炮，好不容易哄着她坐下，又东奔西找，总算在浴室的角落里找到了她的草莓发圈。

他细心的把发圈放在水龙头下冲干净，然后用纸巾吸干多余的水分，最后拿着它回到客厅，在赵子蓁身后站定。

任白抿紧薄唇，弯下腰动作有些笨拙地帮她扎了个马尾。静待她反应的同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样子与平日的沉稳果决大相径庭。

赵子蓁照着镜子，看着自己后脑处那个软趴趴、歪七扭八的马尾，还有周围没扎紧的一圈乱蓬蓬的碎发，对于招妹哥哥的处女作也不想给丝毫的面子，哇一声哭出来，“现在更丑了！呜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