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迷雾（2 / 2）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挤在队伍中，始终低着头，余光却不停的乱瞟，当赵子蓁掏出钱包露出里面一沓厚厚的粉色纸币时，他的眼中瞬间发出不一样的光。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踱了几步，借着挤挤攘攘的队伍作为掩护，慢慢朝着目标伸出了手。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拿到了！

两指紧紧夹住了女孩敞开大裤兜里的钱包，男人内心暗喜，趁着赵子蓁尚未发觉的时候，只想着拿走钱包立刻抽身而退。

然而就在钱包脱离赵子蓁口袋的后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天而降。

宋沉舟对上鸭舌帽男人惊惧的眼神，薄唇勾起一个极为凉薄的笑意，牢牢抓住他想要挣扎抽离的手，声线舒朗如清风拂面，只是语调中带着冷然的轻蔑，“被我抓住了。”

赵子蓁听到动静回头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宋沉舟和扒手对峙的画面。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喊一声，“哇，这里有小偷！”

周围的人闻声，闹哄哄迅速退后自动形成一个包围圈，留下宋沉舟和戴着鸭舌帽的扒手站在圈中的空地上，两人的对峙也变得尤为突兀，引人注目。

鸭舌帽看着自己被宋沉舟牢牢制住的手腕，涨得满脸通红，迎着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他一边无力挣扎着，一边缓缓松开了掌心里紧握住的钱包。

赵子蓁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捡起地上的钱包，就又躲回了宋沉舟身后。

宋沉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鸭舌帽，薄唇轻启，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报警。”

他的这一声报警就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原本死咬着牙一声不吭的鸭舌帽男人脊背一僵，忽的一下跪趴在地上，用膝盖向前匍匐两步，死死抱住宋沉舟的小腿，声音沙哑，“求你别报警，不要报警可以吗……”

他颤抖着恳求，慢慢抬起头，只见鸭舌帽遮挡下是一张憔悴消瘦的脸，可以看得出年龄不大，五官平凡，但长相也算得上清秀。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面色苍白眼角泛红，耳朵更是红得仿佛要滴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到了最后，居然抛弃一切尊严和脸面，跪在地上朝着宋沉舟一下下磕头，“求你放过我，不要报警好不好，不要报警，我再也不敢了。”

“叩！叩！叩！……”

肉体和地面的碰撞声伴随着他忍痛的闷哼声，沉闷又清晰，一下下直击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的额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肿，逐渐泛出血丝。他这低到尘埃里的姿态，让赵子蓁惊诧过后便别开了头，不忍心再看。

鸭舌帽突如其来的下跪磕头举动，惊到的不止是赵子蓁和宋沉舟，还有周围的一圈围观群众，两旁的人群里霎时爆发出或高或低的嘘声:

“看起来好可怜，说不定这人真的有什么苦衷呢……”

“有什么苦衷，偷了就是偷了，你可怜他们这些扒手，谁来可怜那些被他偷过的受害者。”

“就是，前天的一个新闻报道，人家带在身边的救命钱都被这些人偷走了，一个个丧尽天良，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呵呵，磕个头算什么，既然选择去偷去扒去犯法，这就说明人家已经不要脸了，既然不要脸，磕头下跪算个吊啊……”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吗？”

“哦哦！他好像是——”

宋沉舟无心周围人的嘈杂议论，只冷眼看着他的卑微和落魄，在他一下又一下磕头声中，神情逐渐凝固。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薄唇绷紧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面色隐忍着松开了对他的钳制，但原则上半点也不退步，回头向着赵子蓁用不容辩驳的口吻重复道:“报警。”

简简单单两个字断绝了鸭舌帽最后的希望。

男人磕头的动作一顿，“霍”的一下再次抬头，瞬间换上一副无比愤怒的面孔，他一下下喘着粗气，鼻孔煽张着，死死瞪着一脸冷漠的宋沉舟，眼里突然爆起的红血丝有些瘆人。

“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明明都已经跪下来求你了！”

他之前楚楚可怜的卑微全然消失不见，搭在地面的手攥成拳头，指节用力到泛白。

鸭舌帽高高的扬起头，脸部涨红的猪肝色已经蔓延到了颈部，连带着脖子上暴起的可怖青筋，他嘶哑着怒吼，“我跪下来磕头求你还不够吗！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眼见这人情绪逐渐失控，宋沉舟眼神一凛，十分警惕地退后一步，并反手护住身后的赵子蓁。

赵子蓁扒在宋沉舟背后，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那副阴沉可怖的表情，被吓得猛的咽下一大口唾沫，喃喃自语，“哇哦，他这是要变身了吗……”

她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鸭舌帽男人就像是被开启某种机关，从地上弹起来的同时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尖刀，朝着宋沉舟和赵子蓁挥舞过去，浑然失去理智的暴走模样，面目狰狞，目眦欲裂。

“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

看着刺过来的尖刀，赵子蓁瞳孔乍然一缩，她从小就练空手道，危险来临，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飞起一脚就要把男人握着刀的手臂踢开。

而宋沉舟看着不退反进的女孩，也是同步做出举动，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把她推开。

“小心！”

“快躲开！”

两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子蓁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转瞬间的功夫，男人的刀就划了过来，直直地刺向挡在她身前当靶子的宋沉舟。

好在她飞踢的一脚也没落空，在刀落下的最后一刹那，她踢中了鸭舌帽的手臂，连带着刀锋也偏离了轨道，没有落在宋沉舟后心，而是从他的右手臂上划过。

“啊！！！杀人啦……”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围观的群众看清鸭舌帽手里的刀时，尖叫声此起彼伏，瞬间一哄而散，甚至有人在逃跑过程中跌倒在地，然后又不管不顾地爬起来努力往外跑。

这里紧靠A大校门，面积不算宽广但街道却很是繁华，来往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如果出现持刀行凶的现象，很容易造成大面积伤亡。

好在这条街上的来往行走的不仅仅全都是A大的文弱书生，还有隔壁刑侦大的学生。

这边人群躁动，爆发出阵阵尖叫声后，附近听到动静的几名刑侦大学生迅速围了过来，几名男生互相配合，两下就把鸭舌帽按倒在地上。

赵子蓁扶着宋沉舟退得远远的，看着他被割破的右臂衬衫处，不断往外冒血的狰狞伤口，吓得差点哭出来。

她抖抖索索地掏出手机就要打120，宋沉舟却按住了她的手。

因为失血导致他的脸色略显苍白，单薄的唇瓣几乎要失去颜色了，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轻声道:“别担心，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口不深，这里离A大附属医院不远，我们走过去可能还快一点。”

赵子蓁憋着泪一下又一下的猛点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最快速度把宋沉舟带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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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刑侦大的学生报警后，刑侦局很快来人把鸭舌帽押走了，来到刑侦总局，大家这才发现，这名当街行凶的扒手居然就是A大藏尸案的最后一名嫌疑人——徐志南。

审讯室。

灰白色的地面一尘不染，四面墙刷着深色墙漆，铁门紧锁，百叶窗也被拉下，外面的日光全被挡住，一丝也透不进来，只有头顶一盏白炽灯发出幽幽的冷光。墙壁使用了效果良好的吸音材料，外界的一点声响也传不进来。

这样安静的环境，着实令人感到压抑。

一桌之隔，任白站在徐志南的右前方，脊背挺拔，表情肃穆，他侧对着光，高挺的鼻梁成为脸部的明暗交界线，眼窝深邃，显得目光越发森寒。

任白的身侧的椅子上，坐着一脸漠然的康南辛和满目煞气的蒋三金。

徐志南被扣押进审讯室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任白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也不说话，但无形中散发出的凛冽气场足以让他后背冷汗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康南辛和任白交换了一个眼神，下一秒，男人冷冽的声线在安静的空气中炸开:

“今年7月13日晚，你在A大值班室值晚班吗？当晚都做了什么？”

徐志南低着头沉默半晌，最后闷声憋出一句，“时间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隔着一张长桌，任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嗓音冷淡，“你记不清没关系，我们会帮你回忆起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我就是凶手吗？

徐志南阴沉沉的反问一句，忽的坐直了身体，似是想要挣脱审讯椅的束缚，手铐和脚铐随着他激烈的动作发出咔咔的响声，“A大的保安又不止我一个，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就是凶手的？！”

康南辛抬头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你不要激动，我们没人说你是杀死杨箐婷的凶手，把你拷起来只是因为你刚才的预谋杀人行为。”

他用钢笔点了点桌上的白色文件，语气和缓，“但是死者杨箐婷6月底失踪，尸体7月中旬进入A大女生宿舍7栋429室，而你8月上旬辞职……这些时间点间的联系都让我不得不多留心注意你的情况。”

“况且——”康南辛拉长了语调，表情玩味，“我们还没说杀死杨箐婷的凶手就隐藏在你们A大的八个保安中，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案情进展的？”

“你！”徐志南一噎，脸色忽青忽白，咬紧了牙，倏地从暴怒转变成了沉默。

康南辛淡定的笑笑，居然没有就此突破口接下去逼问他，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我们刚从倪大强口中获取的最新线索，他终于想起来了7月13日晚的一些情景——那天是他女儿去往国外夏令营的第一天，两人通过视频聊了将近三个小时，有视频记录为证，可以证明当晚9点半出现在何教授视频中，也就是那晚在图书馆工地上搬砖的人并不是他。”

据倪大强回忆，当晚只有他一人留在保安室执勤看守，因为暴雨和停电，整片校区格外冷寂，无人进出，也没有领导会过来视察监督，值班的三人都很松懈。

所以7月13日当晚，除了唯一留守在保安室和女儿视频的倪大强，李三和徐志南则外出遛弯去了，不在原岗位上。

康南辛转着手里的钢笔，不急不躁的补充说明，“而你的前同事李三听说倪大强已经洗脱嫌疑，他为了自保，不想惹事上身，也不再遮遮掩掩，主动招供7月13日当晚，他其实是去找小姐了。”

“所以，7月13日晚你在哪儿？”

徐志南低着头，半晌过后，一字一顿地开口了，“我也想起来了，那晚我去临街的商场看电影去了。”

“临街的商场？”康南辛点点头，“那我再问你，除去地下停车场连接的地下一层有一架通往楼上的电梯，那家商场一共有东西两个大门进出口，你是从商场的哪个入口进去的？”

徐志南偷偷抬眼打量着三人的脸色，暗暗咬牙，“西侧入口，因为西侧入口离保安室近，而东侧入口需要绕到另一条街上去。我一直是走西……”

“你在撒谎。”任白一口打断了他的解释，面无表情地吐槽，“那一晚暴雨，XX商场的西侧入口已经被淹成鱼塘了，你是人鱼吗，还能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