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风华无双(2 / 2)
文山庐面色故露惊讶道:“父亲寻了我这么多年,竟不知我师从何人。”说完这话,竟是又笑了。
文相国与之对视,两眼寒意尽现,然一闪而过,一双冷目瞬间又满是亲切之意,他将案牍放于桌上,继而道:“无论是拜了何路神仙,我儿自然非比燕都寻常公子,今日归来,为父喜不自胜。”
文山庐不屑于他这番说辞,故转话题,道:“我未做羽林郎,如今却为羽林左监,众人怕是该心生不满。”
文相国吸了口气,闭眸,微微显出倦态,他发丝灰白,眼角叠着细纹,一时间竟有些苍老之态。
只听他道:“羽林右监莫有,其叔父为车骑将军莫北征,莫北征有一子唤莫雷奔,现为执金吾,莫家人,为大司马一党,素来与我不和。”
文山庐冷哼,道:“哦?如此一来,儿子我岂不是要深陷狼窝?”
文相国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闭上了,道:“你且做好你的羽林左监,但候来日。”
文山庐见之如此,心下生出报复得逞的快/感,仿佛多年来日日夜夜所梦幻化成了现实,只是这个时刻,所得好处不过只是那微不足道的零星一点。
文山庐假作话中带疑:“父亲为何要和舅舅这般过不去。”
文相国一听“舅舅”一词,忽地笑出声:“舅舅,这么快就叫上口了。”
文山庐怎会听不出他话间嘲讽之意,却装作一无所知,继而道:“大司马确实为我亲舅舅。”
文相国却说:“你猜呢?”
文山庐缓缓摇头,看着那座上之人道:“山庐猜不出。”
文相国却向前探身,两手伏案,两眼眯起道:“不,你猜得出……只是,你不愿与为父说。”
他似乎是魔怔了,这番对话确实惊扰了他的心魄,便是连后面的话,也仿佛是自言自语,如同疯子般神神叨叨:“不过把心思藏着掖着也好,有些时候,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处处小心。”
文山庐见其状,心中生疑,想要问下去,只是此时报复的欲望更胜一筹,他笑道:“如同小心父亲你吗?”
文相国似是随口问道:“你怨为父?”
文山庐惶恐状,只是说话时不带一丝感情:“生身之父,怎敢呢?”
“你有何不敢?”文相国哈哈大笑,他道:“你若是不敢,今日便不会站在我面前。”继而他又指向自己,咬牙切齿道:“但即便是你怨我,我仍为汝父,汝奈之何?”
文山庐摇头,眉目开朗,嘴角上扬道:“自然奈何不了。”
文相国挥了挥袖子,摆了摆手,继而又将手放在了腿上,端正坐好道:“你且须记得,你怨我之时,别忘了,那姓王的老匹夫才是你我的仇人。”
文山庐道:“为何?”
文相国未立刻回答,他盯着文山庐那张脸,似要在文山庐脸上找出些什么。
半晌之后,文相国道:“王白刃害了你娘亲。”
文山庐一直一来的微笑终于露出了破绽,可随即他又扯出一个更甚的笑,他道:“大司马是我娘的亲长兄。”
文相国在这场对话中终于处在了上方的位置,他道:“那又如何。”
文山庐不答。
文相国在盯着他看,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丁点已故之人的影子,可惜的是,眼前他这个儿子,似像他的生母,又不似他生母,诸多对比,反而更像他文相国。
而文山庐笑对文相国,似想看清眼前人是如何而立之年便已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师傅曾说:
燕都文五郎,夺席理无穷。
十五赋《山庐》,风华世无双。
思慕王家女,十七作《思狂》。
十八娶女士,加冠已议郎。
未几迁射声,羽林中郎将,
两载光禄勋,禁中倚宫墙,
平息晋水乱,圣宠赐玉堂,
弃戎而拾笔,银印又青授,
而立可拜相,《陈情》以辞让,
议封再相国,万人之上上。
此谣中满是世人对文五郎的褒奖,试问世间有谁不艳羡眼前这人。
许久,文山庐才道:“是啊,那又如何。便是父亲,也能对自己的亲儿子狠下毒手。”
文相国不讳道:“可哪一次,子器你不是死里逃生?”
文山庐问道:“子器?”
文相国移开了视线,他身旁另一侧恰是置有剑托,稍看一眼,道:“汝字。”
子器……
不愧是早些年做过射声校尉的人,文相国骨子中仍带有曾为武将的血性,文山庐讥之:“虎毒不食子,虎尚且还是畜牲,可父亲你……还真是心狠啊。”
文相国却言:“当日/你是如何逃过的?我的人竟未发现。”
文山庐冷哼一声,似嘲己,道:“自然是杀出去的。”
窗外天色晚,屋内人处暗。
相顾皆无语,半晌偶有言。
文相国挥了袖子,起而转身,亲手点了烛,却道:“罢,你下去吧。”
文山庐行礼道:“诺。”遂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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