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行香子(2 / 2)
“他是天上月,月中人,终我一生,也只敢望他的水中影,连伸手都不敢。”好半晌,他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只希望他能再看我一眼。因为,我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不论原因。”
谢恣意沉默一会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你不打算让他知道。”
“哈——”柴秋宇沉沉地笑了一声:“明月流光,不照人,是人自作多情。只是我自己痴罢了。何必打扰他呢?或许我也该放下了。”
今生是盼不到了,只好盼来生。惟愿来生化桂落,摇摇飘落沾襟带。
柴秋宇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向他告辞,将要离开时忽而止步,他笑了一下,神态中难得地显现出一些轻松:“险些忘了,你还没说你的秘密呢。”
谢恣意想了一会儿,收敛了唇边的笑容,认真道:“我杀过人,很多人。”
柴秋宇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半晌轻轻“哦”了一声。他曾是个技艺精湛的骗子,他看得出对面的人没有撒谎,只是有些难以想象,他这样文弱的人竟然也杀得了人吗?
谢恣意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有人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柴秋宇接过展开,纹银二百两。
与赵氏赔偿给他的是同一个金额——与赵广寒当初替他摆平那女郎家里人的,也是同一个金额。
他哂笑一声,觉得有些讽刺:“这是谁要你交给我的?”
“冯微仪冯郎君。”谢恣意答道:“桂子离开赵氏之后买了一处店铺,周转起来大概需要二百两,他知晓你将赵氏赔给你的银子给了桂子,说这算是他代赵二娘子致谢与致歉。”
柴秋宇笑了一声:“一物降一物,他倒是个剔透人。”他摇了摇头:“不必了,一同给桂子吧,我用不上。”
他朝谢恣意拱了拱手,背对着阗州城的方向,转身离去。
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腿有些跛,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官道向来开阔,谢恣意目送他走远,变成了青山外的小小一点,最终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只影向天外。谢恣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落拓,又有些洒脱,他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他落寞。
尘世风灯有限身,情天恨海多情苦。
痴人痴心一片月,月中人似月无情。
他的真心或假意,从来不在赵广寒眼中。
柴秋宇闷头走了很久,忽然斜里飞出一颗果子,准确无误地砸在了他脑袋上,他懵懵然地抬起头,看见影影绰绰的树影间眉眼飞扬的少年,扬着下巴抱臂看他:“喂——你想学易容术吗?”
“……什么?”
那少年从数丈高的树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他眼前,嗤笑一声:“你要是放得下,又何必离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丢给他,眨眼就消失在原地,声音从林间遥遥地传来:“你自己选。”
柴秋宇站在原地,捏紧了手中的书册。
谢恣意不紧不慢地回了云来客栈,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一进门正撞上了笑盈盈的苏姑苏。他心头一凛,笑容僵硬:“苏、苏娘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日都不见你……”
“是啊,几日不见,你就已快被我那弟弟勾了魂儿去了。”苏姑苏冷笑一声:“怎么?他比我好吗?”
谢恣意求生欲强烈地没有再次询问他们两个的年龄关系,他笑了一下,态度镇定下来:“苏娘子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苏姑苏顿了一下,眉眼一弯,甜甜地笑了起来:“你倒是很聪明嘛。”他直接道:“云州出了一桩劫案,银槎山庄的宋释疑与琼华山庄的的叶流华双双身亡,有消息说这二人是撞见了阎王劫道,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如陪我走一趟。”
谢恣意没有表现出心中的诧异,只是歉然一笑道:“抱歉,谢某尚有事在身,恕难从命了。”
“原来如此。”苏姑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叮叮当当”打起了算盘,抬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先将这几日的账结一下吧。一共十二两。”
谢恣意险些栽倒:“多少?”
“十二两。”苏姑苏款款道来:“上房贺新郎住了十四天,上房行香子住了十三天,六次雅间小聚和两人份每日三餐,减去白修羽为你付得款项,一共十二两十六钱,这个零头也便算了。”
“这、这这——行香子并非是我……”
“我知晓,是蔚予纵,不过他不是一直与你同行吗?既然他走了,这钱便只能由你来付了。”
谢恣意:“……你二人不是——”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何况我和他关系不好。”苏姑苏露出一个假笑。
“这、可否——”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谢恣意:“……苏娘子,何时动身去云州?”
“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人。” 苏姑苏一格算盘,笑道:“明日动身。”
</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