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负尽（2 / 2）

“我送你。”

谢莫白笑了：“也好，到时我们一起过年，省得你一个人在昆仑，像个雪人似的。”

只是这个年终究没有过成。

原本家家户户应该张灯结彩的时刻，谢氏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门前白灯白烛，一看即知府内有丧。

刚进城中，谢莫白兴致勃勃，硬拉了夜不周去市集里，打算选些有趣的年货回家——谢氏百年望族，有些时候难免太规矩、太无趣了些。

市集里照往年有些惨淡，谢莫白虽是注意到了，但并未在意，只一心想着回家。

“唉……好人没好报啊……”

虽然内力有碍，因着先前雪盲，耳力倒是更胜以往几分，远远的就不自主地听上了一耳朵。

“可不是。谢九郎、谢十郎多好的人，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战死沙场，还有谢十三娘，听说还没过十四岁呢……”

谢莫白脸色霎时惨白如霜雪，他怔怔地走过去，问道：“谢家出了什么事吗？”

“简直是撞了太岁。谢九郎失踪，谢十郎战死，谢十三娘子原本身体不好，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心疾发作，一病不起，前两日没了。”

“没了？”谢莫白呆立原地，仿佛脑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没了……是什么意思？”

“没了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再见不着了！”

那人不耐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见谢莫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色白的像鬼，失魂落魄一般，他被瞅得头皮发麻，拉着同伴惶恐地走了。远远地看见谢莫白还立在原地，忍不住低声抱怨道：“什么人？大过年的，真晦气！”

“绵儿……”

夜不周找来的时候，就看见谢莫白呆呆地立在路当中。他心中暗道不妙，莫不是当街犯了疯病吧？闹市里这么多人，伤了人只怕不好交代。

“怎么了？”

谢莫白怔怔地回过头看他，眼中、耳中淌下两行血来：“绵儿死了……再见不到了……”

他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来，周围地行人见他模样如此骇人，还以为是白日见了鬼，纷纷四处躲避逃窜。

夜不周见此情状，心中登时“咯噔”一下，立即上前点晕了谢莫白。按脉一查，急血攻心，毒入心脉！

谢莫白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还以为你要死了。”夜不周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你之前毒走心脉，竟还没死，果真命大。”

谢莫白懵懂地唤道：“绵儿……”

他回来迟了。

他的妹妹，他乖巧懂事的妹妹，他善良可爱的妹妹，他还没过十四岁的妹妹——再见不到了……

“我去问过了。”夜不周将银针扣在手中，顿了顿道：“今日，是头七。”

谢莫白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若是之前，本不影响寿数。”夜不周道：“但你此番心脉受损严重，长则十年，短则五年，一旦行气，有立毙之危。而且……”

谢莫白苦笑道：“而且什么？如今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吗？”

“你脑髓受损，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伤，也许某日会一睡不醒，成活死人。”夜不周坦白道：“即便侥幸逃过此劫，幻痛之症也会伴你终身。”

“……十年，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谢莫白无力地阖上了双眼：“明日回昆仑吧，我忘了回家的路了。”

那一盏灯灭了。

夜不周什么也没劝，干脆利落道：“好。”

那一盏妹妹递到他怀里的灯，那一盏无数次领他回家的灯，终究经不住北地朔风飞雪……

从此，他再回不了家。

生离死别，一次尚且肝肠寸断，他如何能让自己最亲之人再尝第二次？

谢莫白，果然死了最好。

于是，世间再无谢莫白，只有一个改头换面、四处飘蓬的谢恣意。

谢恣意从一片黑暗中睁眼。

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终究是，死生尽负，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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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加感冒引起的分泌性中耳炎，正在养病中QWQ更新慢，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