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扬州吾不梦（二）（2 / 2）

话音未落，谢恣意温和地朝他笑着，突然毫无预兆出手直擒老者肩胛，正是陆青莲的独门绝式——大擒拿手。

老者反应奇快，一抬手格住谢恣意的手臂，顺势反扭他的关节。谢恣意并不强攻，倒像只泥鳅似的贴着他的动作走，两人招式几乎如出一辙，眨眼间，已过了数十招，仍是不分胜负。

谢恣意先出手，也先收了手，黑暗中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均是复杂万分。

“果然是你。”谢恣意勒着马退后两步，看着显然不属于他的苍老面容，叫破了他的名字，“莫低云。”

“哈，久见了。”莫低云笑了一声，声音年轻明朗，与他苍老的容貌格格不入，他无声地对着谢恣意做了一个“谢门主”的口型。

谢恣意脸色一白，有些慌乱地瞥了蔚予纵一眼，见他神色不见任何异常，略微放下心来，“你有什么目的？”

方离星若有所思，“原来你真是莫低云。”

闻言，谢恣意看向她，“你知他是莫低云？”

方离星点了点头，“是，他自己说的。”顿了顿又道：“原来天上真会掉馅饼。”

黄平渊凑上来打圆场，“别动手，都是自己人。”

“此言差矣。我与谢——”莫低云拖长了声音，见谢恣意神色紧张，方落了话音，“——先生可从来不是同路人呐。”

“青莲倒是你的同路人，结果呢？”谢恣意冷笑一声，难得地显示出锋锐的一面，“你一走了之十余年，青莲至今尚背负着奸杀师母的嫌疑，不得不避走他乡，半退半隐。做你的同路人，可是太危险了。”

“我倒是觉得他和他的小情人儿一起，过得好不自在啊。不像我，隐姓埋名，终日惶惶啊。”莫低云不肯落他下风，“何况，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吗？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若不回来，只怕这罪名，他要背一辈子呢。”

“罢。”这是青莲和他的事情，纵然是至交好友，也总有不方便插手的事情，谢恣意问道：“……青莲知晓了吗？”

莫低云摇了摇头，“早晚而已。”

谢恣意低低叹了一声，“我只是不希望，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其实一直很在乎长平门。”

莫低云沉默不语。

伏青鸾上前一步打破凝滞的气氛，他指了指西边，“我方才看到那边有个凉亭，暂且凑合一晚吧。”

见两人情绪不是很好，其他人都没有反对，一行人沉默着进了亭子。其实这四面来风的地方并不适合休息，但好歹头顶有遮蔽，不至于挨雨淋。

蔚予纵和莫低云各自占去了一个角落，谢恣意心事重重，刚要坐下就被伏青鸾一把拉住了，“我们去捡些柴来生火。”他拍了拍一直紧跟着他的哑童的肩膀，“乖，去姐姐身边。”

方离星点了点头，“放心，我会照看他。”

哑童仰着脸看见伏青鸾脸上鼓励的神色，缓缓松开了他的衣摆，不舍地离开他身畔。虽然姐姐看着很和善，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依赖这位救过他性命的哥哥。

谢恣意被伏青鸾拉着，无奈地跟在他身后，大约走出快百丈远，伏青鸾压低声音道：“那个老头是不是认出你了？你们是旧识？”

谢恣意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老头是谁，“一面之缘而已，他是青莲的师弟。”

“几面不重要，关键是他认出你了。”伏青鸾简直要为这位朋友操碎了心，“他要是把你的身份捅穿，你的麻烦就大了！别人不说，我看蔚予纵那个小祖宗就能要了你的命。”

“这——”谢恣意显然也有些苦恼，“既然他方才没说，我想之后应当也不会说。”

伏青鸾从地上拾起比较干燥的树枝树杈，不太放心道：“我劝你谨慎应对，一面之缘都能认出你了，就算蔚予纵再迟钝，也早晚能发现端倪。”

谢恣意点了点头，“我会小心。”

两个人交流完，抱着一大堆柴火回去了。生了火，亭子里暖和了不少。唯独招惹了许多趋光的虫子来，实在有些烦不胜烦。

担惊受怕了一天的哑童枕着黄平渊翻出来的变戏法的道具睡着了。剩下的人商量着安排了守夜，蔚予纵和黄平渊守前第一个时辰，方离星和谢恣意守第二个时辰，伏青鸾和莫低云守第三个时辰。夏天白日长，三个时辰之后也要天亮了了，他们收拾收拾正好赶路。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

谢恣意被耳畔交织的鸟鸣惊醒，不知从谁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以前打仗的时候，弟兄们靠着睡觉的太多了，他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的衣裳，没在心上，晕陶陶地又要睡过去。

突然，看见对面伏青鸾的睡颜，登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不是和莫低云守第三个时辰吗？怎么会睡着？

谢恣意揉去眼前朦胧的水雾，四下逡巡了一圈，莫低云果然不见了踪影。

他扭头怔怔地对上蔚予纵的眼眸，“莫低云……”

“走了。”蔚予纵朝火堆的方向看了一眼，“火堆里掺上蒙汗药，不知不觉就把人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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