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一朵扬州白（上）（2 / 2）

蔚予纵与谢恣意同样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两人战况，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伏青鸾的剑轻快灵动，比任长暮的剑至少快上三分，若是外行人来看，只怕会觉得伏青鸾是占了极大的上风。

实则不然，任长暮的剑虽慢，却如天罗地网，将伏青鸾快若游鱼的剑牢牢地限制在其中。伏青鸾的剑已接近极限，仍然丝毫奈何不得任长暮，反观任长暮猫捉老鼠一般游刃有余，只怕还有后手。

身处任长暮剑光中的伏青鸾对这一点体会最深。作为对手，任长暮比谢恣意更加难缠。他的剑虽快，任长暮却仿佛永远知道他下一剑会怎样出。

这三天，与谢恣意的切磋令他受益匪浅，剑法可以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对上任长暮，依旧是毫无还手之力。

草叶原本无害之极，可惜一旦被剑意裹挟，便是伤人利器。伏青鸾全部心神都凝于剑中，身上受创多处，却似毫无所觉。

世人练剑者众，然而剑境究竟几何？

伏青鸾四岁习剑，心无旁骛，十二岁运剑气，十六岁得剑意，二十岁悟剑心，已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伏青鸾停在剑心之境已经太久了，久到令人迷茫。世人皆言剑心已是最高一层的剑境，伏青鸾不信，可他无法突破此重境界，也未见过更好的境界，虽是不甘心，久而久之，也难免怀疑，是否自己已无路可走？究竟是其上再无境界，还是自己已再难有进境？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见过任长暮的剑，伏青鸾终于明白，剑心远远不是最高的剑境——至少任长暮的境界远远在这之上。

原来并非无前例，只是今人尚未领略。

伏青鸾清楚地知道，手中的剑已慢了。不仅是他体力殆尽，而且任长暮手中的剑更快了。

他果然是举世罕见、平生难求的对手。不是因为可以平分秋色，在他面前，任何人的剑只怕不比稚童玩闹好到哪里去；而是因为与他一战，能够从中窥见一个闻所未闻的境界。

赢不了。

两剑如飞矢流光，无片刻止息，任长暮依旧举重若轻，伏青鸾能够感觉出对方仍然未出全力。

赢不了。

两剑砯然相撞，伏青鸾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两人的差距不是一朝一夕，毫厘之间，任长暮一骑绝尘，超过他太多。

但，仍是不甘心。

若是甘心认败的性格，他决不可能成为一名顶尖的剑客。能有今日的剑术成就，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他不认输。

世事哪有十全十美，可他偏要勉强。即使明知不智，不试一试，又怎知不可能？

所以，要出那一招吗？

望月叹，他学至十成，却只能使出六成。占足这四成的，只不过一招——万剑机枢。

伏青鸾眉眼一利，心已定。手中灵犀一旋，幻化成六，剑尖外指，金戈之意乍泄而出。伏青鸾将内力催到极致，六柄剑外化出九个若隐若现的虚影。

一剑挥出，六六之数，实转为虚，九九之数，虚转为实。八十一道剑光并三十六道剑影以毁天灭地之势飞出。

万剑机枢毕，伏青鸾脸色陡然苍白，眼前雪花飞舞扰动，冷汗瞬间沁满额头，顺着额角流淌至眼角。胸口处如压巨石，憋闷不已，呼吸格外艰难。

心胜骤然绞痛，恍惚中，伏青鸾觉得似乎听见了体内血液奔腾之声。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甚至来不及看这一招的结果，只在朦胧间听见任长暮道了一声“不错”。

该死。

万剑机枢之招，自他练成以来，从未用过。原因只在他天生心疾，虽不影响平日运剑，心脉难承万剑劲力。

伏青鸾艰难地按紧了心口，青白色的嘴唇微微抖了抖，他尚来不及出声，只觉脚下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栽倒，人事不知。

胜负已定，谢恣意瞬息已至。

欲扶的手撑不住他栽倒的重量，只能将双臂垫在他身下，免得伏青鸾直接摔在石头上。

“青鸾！”

伏青鸾毫无动静，谢恣意直觉不好，抽出手来按上伏青鸾冰凉的手腕。

脉搏全无。

再探。

仍是全无。

谢恣意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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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