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闹剧(3)(2 / 2)
林亦否对他愤怒的语气置之不理,摇晃着身体,说:“江予你有时候呀,就像个疯子,有时候呢,又像小孩子。”她喝多之后就进入了碎碎念的状态。她豪爽地拍下胸脯,继续说:“刚好我也是——也是个疯子。”
江予紧皱着眉头,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你不信?”林亦否凑近他,说,“我带你去看,我昨天干的好事。”她扬起头呵呵直笑。
说罢,她不管江予僵直的身体,径自拉着他的手,再挥起地上的晾衣杆,风风火火地奔下楼。
她指着天上已被烧焦的灯罩,对他说:“你看得见吗?那是我桶破的。可好玩了,就像这样——”她有模有样地举着晾衣杆就要往上冲,突然她意识到江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转过头看着他。
“我昨天真的这么做了。”她说。
江予抬头望着路灯,一旁的树枝还挂着残破的灯片。
“我信你。”他有些心疼,“但你想哭就哭吧,没必要憋着。”他懂那种为了抑制眼泪而做出疯狂的破坏性举动的感受。在得知母亲去世的那天,他亲手为她盖上了白布,在舅舅的陪同下办理死亡手续,订殡仪馆,通知亲属。他全程没流一滴眼泪,显出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平静。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回到了平海公园,沉入河底,任水从耳朵鼻子嘴巴钻入,侵入心肺和每根血管。他想陪着母亲去了。可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重新爬回岸边。那天,他对着寂黑的夜和母亲最后一丝气息残存的地方,放声大哭。流尽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心已经空了,在痛苦的自愈中获得新生。整个人,从那一刻起,便丧失了再度温暖的能力。
林亦否双目空洞的看向他,笑声歇斯底里到最后变成喘气。那一瞬间,二楼住户的灯正好点亮。黑夜中,他看尽她眼中波动的泪光。她的悲伤再也藏不住,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楼。她可以向他倾诉烦恼,但绝不愿意让他看见一滴眼泪。那是她初中时期残存至今仅有的骄傲与自尊。
回到家,饭菜已经凉了。她盘腿坐下,低头望着格子桌布慢慢幻化出季凌的影子。酒意越汹,他的脸越清晰。她堵住嘴,不让心口的疼痛溢出,然而那种压抑和绞痛变成了眼泪,一滴滴落在他模糊的脸上。她一度以为他的回来是老天为了安抚她长期以来的煎熬而赏赐的礼物。她拼命地、用心地去呵护,他眉间的一丝不悦都让她自责愧疚。可是她错了,那是对她的惩罚啊。
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林亦否连忙擦去眼泪,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你说你的故事都讲完了,”江予坐在她身旁,说,“然而并不是。”
她苦笑说:“我都说完了。”
“我说的是你的心。”他说。
清冽的语气如冰锥直插进她的胸膛。第六瓶酒停在半空。“我的心?”她重复道,越说着,抑制的情绪瞬间汹涌起来,再也控制不住。她激动地拍打着心口的位置。“我一直以为他懂我的心,起码知道我有多么讨厌现在的自己。我做不到不去改变,也没办法回到以前的模样,所以我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举动就会惹他不开心,怕他离开我。”
眼泪簌簌落下。这次,江予没有将纸糊在她脸上,反而是细细地擦去泪痕。“一个男人爱就要爱一个完整的你。过去的你,现在的你,无论变不变,始终都是你。如果他做不到,你就该忘了他。”他盘腿坐在她身旁。
林亦否别过头,不再让他擦拭,说:“忘不掉。”
惆怅的语气让江予有些懊恼。将纸揉成一团,丢进盘子里,他气急败坏地说:“那你就是在浪费自己的脑子。难怪这么蠢。”
林亦否瞳孔猛然放大。一句苛责拥有远大于千万句安慰的力量。她忽然意识到这两天的疯狂都归于里虚无。她的时间,她的眼泪,她的买醉都花在了一个抛弃她的男人身上。而对方却对此浑然不知,还依偎在其他女人的臂弯里。一种对自己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她抱着自己嚎啕大哭起来。然而这次不是为了季凌,是为了那个没用的自己。
她哭得撕心裂肺,江予看得心碎。他一把把她揽入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眼泪冰凉了毛衣。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耐心哄着她。
“总会有一个人出现来告诉你,忘记他是有多么的值得。”他说。
渐渐地,从肩膀传来的颤抖停止了。耳畔响起轻微有规律的呼吸声。
她哭累了,睡着了,他依旧在拍着。
每一声都在告诉自己:江予,你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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